第14章 冬藏砺剑与统一之志

　　看着赵姬抱着那分量十足的过冬物资，脚步略显恍惚地消失在巷口，燕丹脸上的平静淡然瞬间垮了下来，长长舒了口气，揉了揉因为强装镇定而有些发僵的脸颊。

　　演戏也挺累人的。

　　他转身，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走向官廨旁边一个专门给往来信使歇脚、也兼管些文书代笔的小铺面。

　　铺面里坐着个昏昏欲睡的老吏。

　　“老丈，烦请借笔墨一用，写封家书。”燕丹掏出几枚平日里省下来的、磨得发亮的燕国小刀币，放在案上。

　　老吏睁开惺忪睡眼，看了看钱，又看了看燕丹身上那明显是质子的粗布衣衫，没多问，默默推过了简陋的笔墨和一块削制过的薄木牍。

　　燕丹提起笔，略一沉吟。

　　得益于姬丹残留的记忆碎片，书写燕国文字倒不算太难。他落笔的速度不快，字迹也还算工整。

　　内容极其简单，无非是报个平安，说邯郸已入秋，冬粮已领，一切尚可，让老师勿要挂念。

　　字里行间透着一股不符合年龄的沉稳，最后还缀上一句：“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老师宽心。”

　　他心知肚明，这封信在寄出之前，必定会被赵国的某些人“检查”。但他不在乎。

　　他本就没打算在信里传递任何敏感信息，写这封信，更多的是一种姿态，一种对鞠武的安抚和某种程度上的告别。

　　那位古板却真心为“燕太子丹”筹谋的老师。

　　历史上的鞠武，作为燕国老臣，似乎评价不差，最终也是为了燕国殚精竭虑。

　　只可惜……

　　燕丹停下笔，看着木牍上未干的墨迹，眼神有些复杂。

　　他现在是燕丹，来自未来的、知晓历史大致走向的燕丹。

　　他的目标，他的道路，注定与鞠武所期望的“忠君爱国、合纵抗秦”截然不同。

　　只希望……日后不要与这位真心待过姬丹的老师，站到对立面吧。

　　他轻轻吹干墨迹，将木牍交给老吏，付了钱，看着老吏将其放入待寄发的竹筒中，这才转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秋风卷着落叶，带来阵阵凉意。

　　燕丹裹紧了单薄的衣衫，思绪有些飘远。

　　这个冬天，似乎真的会不一样了。

　　接下来的日子，仿佛印证了燕丹的预感。

　　或许是那番“秦燕合盟”的威胁起了作用，又或许是燕丹那日面对赵胥等人时表现出的狠厉和决绝传了出去，整个秋冬，再没有赵国贵族子弟敢来他们这破落院子附近寻衅滋事。连那些负责看守、送饭的下层小吏，态度都恭敬或者说忌惮了不少。

　　难得的安宁。

　　燕丹几乎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两件事上：一是抓紧一切机会贴贴嬴政赚积分，接着从系统商城掏东西，二是全面培养他的偶像——政哥。

　　上午，是文化课时间。

　　他把从鞠武那里学来的、以及自己肚子里那点来自未来的历史知识和理念，掰开了揉碎了喂给嬴政。

　　从百家争鸣到地理水文，从治国理想到民生百态，无所不包。

　　嬴政的吸收速度快得惊人，常常举一反三，提出让燕丹都需深思才能回答的尖锐问题。

　　下午，则成了“体育课”。

　　院子里的空地就是现成的校场。

　　“下盘要稳！对，就这样，马步扎好！”

　　“出拳要有力，腰腹发力！不是光用手臂！”

　　“躲闪要快！预判！预判懂吗？猜他下一步打你哪儿！”

　　燕丹将自己那50积分换来的【基础格斗术详解】里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

　　他深知，在这乱世，光有脑子不够，还得有能保护自己的力量。

　　他不想再看到嬴政被人推倒在地、无力反抗的样子。

　　嬴政对此展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和毅力。

　　他本就聪慧，心志坚韧，练习起来一丝不苟，甚至比读书更加刻苦。

　　常常一个动作反复练习上百次，直到力竭也不肯停下。那小小的身体里，仿佛蕴藏着无穷的斗志和狠劲。

　　燕丹在一旁看着，既心疼又骄傲。

　　这才是他偶像该有的样子！

　　能文能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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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系统的提示音如同天籁，让燕丹教得更加起劲。

　　天气越来越冷，呵气成霜。

　　两个半大孩子却常常练得满头大汗，在冰冷的院子里蒸腾起白色的雾气。

　　休息时，燕丹会兑出两颗奶糖，和嬴政分着吃，靠在墙根下晒太阳。

　　看着远处邯郸城灰暗的天空和偶尔走过的、面黄肌瘦的赵国平民，燕丹会状似无意地提起：“阿政，你看他们。战争打来打去，最苦的，永远是这些最普通的人。”

　　嬴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沉默着，黑眸深邃。

　　“如果我们有能力，”燕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结束所有的战争，让所有人都能安居乐业，不用担惊受怕，不用背井离乡，不用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别人国家当受气的质子……那该多好。”

　　他转过头，看向嬴政，眼神无比认真：“只有天下归一，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制定统一的、好的规则，让所有人都遵守，才有可能实现真正的、长久的太平。”

　　“统一……”嬴政低声重复着这个词，小小的手掌缓缓攥紧，手心里的奶糖似乎都染上了他的体温。

　　这个词，燕丹不止一次地向他灌输，每一次，都在他心底刻下更深的印记。

　　不再是遥远的、抽象的概念，而是与眼前所见的一切苦难、与他们自身遭遇的屈辱，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

　　结束战乱，带来太平。

　　不再有质子，不再有欺凌。

　　拥有强大的、足以保护自己和想要保护之人的力量。

　　这些念头，如同种子，在燕丹日复一日的浇灌下，在嬴政的心底深处，悄然生根、发芽。

　　这个冬天，很冷。

　　破屋漏风，食物粗糙。

　　但两个相互依偎、相互砥砺的孩子，心中却燃着一团越烧越旺的火。

　　一团名为“希望”与“未来”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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