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造命者天，立命者我

　　一个人连续做了十八年的噩梦，终于有一天可以有机会结束这个诅咒，他会怎么做？

　　如果问秦无恙这个问题，他会说：

　　“虽千万人，吾往矣。”

　　哪怕这个机会多么惊世骇俗，多么难如登天，他也要去做。

　　立刻去做。

　　世上从未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太多苦痛无法言明，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

　　张元正收到短信的第一时间，就马上拨打了这位大外甥的电话。

　　接通的那一刻，他直接厉声喝道：

　　“你搞什么！想不开了找死？”

　　秦无恙语气平淡，毫无波澜：

　　“我化一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小会，传出张元正严肃至极的声音：

　　“化一又怎么了？裴惊鹊是大衍，什么后果你不知道？”

　　“我知道。”

　　“那你还要去？”

　　“我不去，总会有人去，总得有人去。”

　　“那就让别人去！你不准去！”

　　张元正近乎嘶吼地驳斥道。

　　平常他很少用这种强硬的命令口吻去和秦无恙说话，可他也很清楚闯不二法门的后果是什么。

　　那条短信在张元正看来，无异于“我要死了，舅舅”。

　　听着电话里粗重的喘气声，秦无恙温和笑道：

　　“舅舅，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我身上的很多秘密吗？闯不二法门就是其中之一，也是我必须要去做的事情，这一天……我足足等了十八年。”

　　站在办公室里的张元正眉头紧锁，桌面上的座机响起，他完全不去理会，毫不犹豫便将其挂断，郑重说道：

　　“真的七天后就去？不能再晚一点？”

　　“不能再晚，七天够了。”

　　“不去不行，时间也改不了，那你发短信来给我干嘛？让我给你准备葬礼？”

　　秦无恙嘴角扬起，轻笑道：

　　“对我那么没信心？就不能是给我准备庆功礼吗？”

　　张元正明显有些恼怒，没好气道：

　　“有屁快放！我还要工作！”

　　秦无恙收敛神色，眸光深邃。

　　“我需要你帮我……造势。”

　　张元正双眉骤扬，像是听到了什么荒唐无比的事。

　　你他么！

　　自己找死就算了！

　　还得告诉天下人你要找死？

　　张元正气极而笑，冷冷道：

　　“你是写作写傻了还是看小说看傻了，25岁到了化一飘成这样？玩什么个人英雄主义？别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舅舅！”秦无恙加大音量吼了回去，“我没在开玩笑，就是死……我也要去！”

　　张元正瞳孔一缩，感觉心脏像是被人外面用力扯了一下，怔在办公桌后面，久久没有说话。

　　当年裴惊鹊闯不二法门，他就在现场亲眼目睹。

　　强如大衍也以落败收场，最终死在了绝墟里。

　　张元正深吸一口气，叹道：“你这是在逼我……”

　　秦无恙正色道：“我是在求你。”

　　张元正抿了抿双唇，如鲠在喉：

　　“就算我帮你造势，就算我动用各种手段在你闯关失败时将你保下，后面的绝墟怎么办？你让我怎么面对你妈？她会连你的尸体都看不到……”

　　秦无恙闭上了双眼，眼皮和声音都在微微颤动。

　　“她会理解我的。”

　　说完这句话，他缓缓抬起眼皮，眸中燃起一抹炽烈的光芒。

　　“而且……我会活着。”

　　张元正有些哽咽，语气软了下来：

　　“从小到大，哪怕你闯再大的祸，惹再大的麻烦……我都能给你兜底……但这件事不同……你知道吗？”

　　“我知道。”秦无恙答得很干脆，“我为什么要七天后再去，你又知道吗？”

　　张元正眸色微变，随即冷静下来陷入沉思。

　　良久，他眉头一拧，像是做了决定，肃声道：

　　“好！既然你执意如此，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

　　“为了什么？”

　　人这一辈子，做有些事需要理由，有些事不需要理由。

　　有些理由是为了说服别人，有些理由是为了说服自己。

　　秦无恙没有多加思考便给了回答，因为这些问题……昨晚他一夜没睡早就在脑海里想了好几遍。

　　“自己。”

　　简简单单吐出两个字，代表了秦无恙的决心。

　　张元正问的这个问题，也正是昨晚秦无恙想的最久的一个问题。

　　在窗外渐渐泛白时，他才彻底想明白。

　　『不二法门』的凶险世人皆知，至今去闯的人或者误闯的人数不胜数。

　　没有一个人成功，也没有一个人闯过之后能够活到老死。

　　要么当场死在了门前那强大禁制下，要么闯关失败侥幸存活，不久后也会死于魔族的致命手段『绝墟』之中。

　　看似必死之局，为何要去？

　　为了解决那折磨了自己十八年的噩梦，以后每天都能睡个安稳觉？

　　为了探寻两百年前人类集体穿越的真相？

　　为了完成那仿佛为自己而量身定制的宿命？

　　都有，但都是次要的。

　　主要原因从始至终只有一个：

　　秦无恙自己想去。

　　功名利禄、爱恨情仇、恩怨纠葛……都抵不过一句——我就是想。

　　我就是想去闯『不二法门』！

　　做自己想做的事，就算死又如何！

　　造命者天！立命者我！

　　张元正听到这个回答，长吁一口气，略带苦涩地笑了一声。

　　“呵，果然还是我的那个大外甥……我答应帮你造势！七天后，你放手去闯！”

　　秦无恙舒心一笑：

　　“谢谢舅舅。”

　　张元正这才从桌面抽出纸巾擦拭起刚才喷出来的茶水，一边擦一边嘱咐道：

　　“要闯就大大方方地闯，『不二法门』所有相关资料我马上让人去汇总好发给你。”

　　秦无恙淡然道：“好。”

　　张元正语速稍稍加快，还显得有些兴奋：

　　“反正25岁就化一了，神州平静了三个多月，要搞就搞一把大的！搞一把狠的！

　　“让其他国家都好好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绝世天才！心之所向！素履以往！咳咳咳……！”

　　似是太过激动被呛到，张元正连咳了好几声。

　　秦无恙浅笑道：

　　“你淡定些，要闯门的是我，怎么弄得像是你一样？”

　　听到张元正说出那句“心之所向，素履以往”，秦无恙就知道……

　　这位舅舅真的懂了自己闯门的意义。

　　张元正捋顺气息，又喝了一小口茶。

　　“呼……一大早谁听了这事不麻？我血压都上来了，行了，你安心准备，等我消息。”

　　“好。”

　　说罢，电话挂断。

　　张元正背着手，眉头皱成一团，在办公室内来回踱步。

　　足足十分钟后，他才停下身形坐了下来，开始书写这七天要给外甥做的事情和详细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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