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独向痴心绝顶人

　　方无恙屹立于第五层禁制终点，周身翻涌的黑色气息相较于击碎雷云时已明显黯淡稀薄。

　　连续突破五层禁制，即便身着那件以九品星髓精心镶嵌、能极大加速衍力恢复的背心，他体内原本浩瀚如海的衍力此刻也已濒临枯竭。

　　这尊连天道都敢挥刀相向的杀神，气息粗重，唯有那双浸染黑气的瞳孔，依旧锐利如刀，死死盯向前方。

　　前方，再无冗长通道。

　　空荡荡的石板路尽头，便是那最终的目标——由两块巨石简单垒砌而成，上方石匾以殷红如血的古老字体镌刻着四个大字：

　　『不二法门』！

　　此前，当秦无恙公告天下欲闯此门时，无数人嗤之以鼻，视其为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一场博取眼球的闹剧。

　　刚刚到化一境闯不二法门？

　　不自量力。

　　然而此刻，全球亿万观众通过屏幕，亲眼见证了他一步步闯过万矢穿心、绝寒冻魂、焚业烈焰、散灭之风、天雷诛邪，直至站在这最终石门前。

　　所有质疑与嘲讽，尽数化为无声的震撼与叹服。

　　少年自负凌云笔，不信人间有古今。

　　岂知奇迹偏青眼，独向痴心绝顶人。

　　秦无恙已创造了历史，成就仅次于当年惊才绝艳的裴惊鹊，成为有史以来第二位闯到最后一层禁制的闯门者！

　　几分钟的停顿后，方无恙身后第五层禁制的高空，隐隐又有雷光开始汇聚，沉闷雷鸣好似天道不耐烦的催促：

　　“你走不走？把终点线当休息区卡BUG是吧？”

　　方无恙眸中黑芒一闪，不再犹豫，抬起的左脚决然踏入最后一片区域，迈向那最终的『不二法门』！

　　砰！

　　脚步落下的瞬间，不似踏地，反如撞响了一面无形巨鼓。

　　方无恙挺拔的身躯猛地佝偻，脊背弯折如虾，牙关死死咬紧，发出骨骼摩擦的咯咯声。

　　周身原本就起伏不定的黑气剧烈沸腾震荡，像是随时会溃散。

　　砰！砰！砰！

　　每一步落下都异常艰难，犹如拖着万丈山岳前行，脚底与石板摩擦，竟炸开一圈圈细微的气浪与裂痕。

　　观礼台上，念空大师双手合十，苍老的容颜上悲悯与肃穆交织，宏亮佛号透过设备传遍四方：

　　“阿弥陀佛！时隔十七载，终得再见有人踏入这『镇域』之中。此关……乃无上天威，旨在镇压万物，磨灭万法。”

　　现场一片哗然，不少人惊呼出声。

　　“镇域？镇压万物？这岂不是只能硬抗？”

　　“连衍境战力的第五人格都如此吃力，秦无恙还能有什么后手？”

　　“他还有一个从未露面的第七人格！能否创造奇迹，估计就看这最后一张牌了！”

　　场内的方无恙，确如背负整个苍穹。

　　他的腰背越弯越低，步伐越来越慢，有时甚至需要耗费两三分钟，才能勉强抬起仿若灌铅的腿，向前挪动半分。

　　二十米处，他再次抬腿，大腿肌肉因过度用力而剧烈痉挛颤抖，脚掌贴着地面，迟迟无法踏实。

　　啪嚓——！

　　终究是力有不逮，那股无处不在、磅礴无边的镇压力道轰然降临，将他整个人死死压垮，重重趴伏在冰冷石板上，再难动弹分毫。

　　“呃啊——！！！”

　　方无恙喉咙深处爆发出不甘的怒吼，全身黑气疯狂燃烧冲撞，试图对抗这煌煌天威。

　　眉心那道竖眼状的『天眼』纹路明灭不定，竭力想要睁开。

　　然而……『镇域』之力如影随形，全方位碾压。

　　任黑色衍力如何汹涌冲击，都如泥牛入海，无法撼动其分毫。

　　数次徒劳的挣扎后，他周身沸腾的黑气宛若被冷水浇灭的火焰，迅速黯淡消散。

　　眉心那只挣扎欲开的『天眼』，最终也无力地缓缓闭合，再无声息。

　　傲临九霄敢弑天，血溅镇域终不还。

　　他曾以杀神之姿傲立，向天挥刀，霸气横绝。

　　此刻却力竭伏诛，倒在这最终的门前，唯留一抹未竟的决绝与冲霄的战意，萦绕不散，诉说着无尽的悲凉与遗憾。

　　第六层禁制，恐怖无比……

　　凶悍如方无恙，也仅能止步于二十米处。

　　如今，叶无恙、苏无恙、王无恙、关无恙、方无恙……

　　秦无恙所依仗的五大人格，已尽数寂灭。

　　他该如何面对这最后，也是最恐怖的『镇域』？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目光死死锁定在那道趴伏的身影上。

　　那个神秘的第七人格，为何还不出场？

　　万众瞩目之下，地上那具像是尸体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

　　旋即，他再次睁开了双眼。

　　眸中没有了杀伐果断的黑气，丹凤眼中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以及一丝不肯屈服的淡淡忧郁。

　　秦无恙，还是秦无恙。

　　嗡——！！！

　　璀璨夺目的白色衍力，如回光返照般猝然轰然从他体内爆发！

　　这不是任何人格切换，这是秦无恙本体在燃烧最后的本源！

　　他没有召唤出神秘的第七人格，而是以自身残破之躯，强撑起最后的力量，用双手扒着地面，一点一点，拖着无力的下肢，向前艰难爬行！

　　脸颊与粗糙的石板剧烈摩擦，皮开肉绽，留下触目惊心的血痕。

　　每前进一寸，都像是耗尽了全身气力，身体因极致的痛苦而微微痉挛。

　　爬出不过一米，秦无恙样再次力竭，头颅重重磕在地上，身体抽搐，衍力光芒急剧黯淡，好似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啊！”

　　观礼区内，张娅芳女士再也无法抑制，失声痛哭。

　　秦澈紧紧搂住妻子，这位向来刚毅的警察局长，也红了眼眶，不忍再看。

　　殊心楼区域，柳寒樱与柳霜轻早已哭成了泪人，互相搀扶才能站稳。

　　冯漾同样泪流满面，拳头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此刻，无论是现场还是网络，所有曾经的非议、嘲讽、阴阳怪气，尽数消失。

　　只有弥漫全球的沉默与敬意。

　　“唉……这是真的油尽灯枯了……尽力了……”

　　“值得尊敬，是个真汉子。”

　　“他还能起来吗？好像衍力波动都没了。”

　　晌午时分，下午两点多的太阳高挂于天际。

　　莲华寺后山万念俱寂，所有人都以为结局已定，此次闯门怕是就要止步于此。

　　而全程沉默观礼，指间夹着的烟已燃到尽头的曹错，猛地深吸了最后一口。

　　他将烟蒂狠狠摔在地上，用脚碾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眼神决绝如铁。

　　“小猴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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