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净阴初成

　　那模糊不清、夹杂着水流声的低语，断断续续，如同破碎的梦境，强行涌入长生的脑海。不再是单纯的怨毒嘶嚎，而是无数破碎的画面和汹涌的情绪——

　　冰冷的井水淹没口鼻的窒息绝望… 被最信任之人推落井底的惊骇与背叛… 漆黑井底无尽的等待与逐渐腐烂的恐惧… 还有那至死未能送出的、染血的家书…

　　巨大的悲恸、冤屈和不甘，如同冰寒的井水，瞬间将长生淹没。他仿佛亲身经历了那溺毙于黑暗中的极致痛苦，心脏因共感而剧烈抽搐，几乎要停止跳动。

　　他瞬间明白了。这不是什么天生的邪祟，这是一个被残忍杀害、沉尸井底的无辜女子！那浓得化不开的怨气，皆源于此！

　　“我…我知道了…”长生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维持着那奇异的手印，努力将一道混合着理解与安抚的意念，连同《幽冥通天录》中的安魂符文传递过去，“你的冤屈…我听到了…我会替你告知官府…让你的沉冤得雪…安息吧…放下怨恨，才能解脱…”

　　那女鬼悬浮着，周身翻涌的怨气似乎凝滞了一瞬。那只惨绿的独眼中，疯狂的怨毒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可见骨的悲伤和茫然。它缓缓抬起那只苍白浮肿的手，似乎想指向某个方向，最终却无力地垂下。

　　缠绕在长生脚踝上的冰冷发丝，无声无息地松开了，化作缕缕黑气，消散在空气中。

　　女鬼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不再是实质的恐怖，更像是一团即将消散的雾气。它最后看了一眼长生，那眼神复杂难辨，有解脱，有一丝感激，更有无尽的遗憾。

　　随后，它整个身体如同被风吹散的轻烟，缓缓向上飘散，最终彻底消失在冰冷的夜空中。

　　就在女鬼彻底消散的刹那，一点纯粹、温和、却蕴含着惊人能量的乳白色光晕，自它消失的地方缓缓浮现。

　　这与之前感受到的冰冷怨气截然不同！它温暖、宁静、充满了某种最本源的阴性能量，却又纯净无比！

　　《幽冥通天录》在怀中再次微微发烫，传递出强烈的渴望——这就是“净化”后最本源的“净阴”之力！是超度怨灵后方能得到的馈赠！

　　长生福至心灵，立刻盘膝坐好，强忍着身体和精神的极度疲惫，再次运转起那邪异的法门。这一次，不再是掠夺般的强行汲取，而是如同引导般，将那点乳白色的光晕缓缓引入体内。

　　“嗡——”

　　净阴入体的瞬间，长生浑身剧震！

　　没有丝毫痛苦，反而如同久旱逢甘霖！那温和而精纯的能量迅速流遍他的四肢百骸，修复着方才的损伤，滋养着他干涸的经脉，最后汇入丹田。

　　原本空荡荡的丹田，此刻如同开辟出一片小小的气海，一缕比之前精纯浓郁十倍的乳白色气流缓缓盘旋，散发出柔和而强大的能量波动。

　　聚阴期！

　　长生猛地睁开眼，狂喜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疲惫和恐惧！他成功了！不仅超度了亡魂，更是凭借这反馈，一举突破了《幽冥通天录》中记载的第一个境界——聚阴期！

　　他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五感变得前所未有的敏锐，甚至能模糊地“看”到周围空气中弥漫的、丝丝缕缕的阴气流动。与之前那丝微弱气流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更重要的是…

　　他立刻看向自己的双手，尝试引导丹田内那缕乳白色的净阴之气。气流温顺而强大，随心而动，凝聚于他的指尖，散发出一种宁静祥和的气息。

　　这气息，与之前那冰寒刺骨的阴气截然不同！绝对能够安全地渡给小草！

　　长生再也按捺不住，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回家中。

　　天边已泛起鱼肚白。他顾不上一身狼狈，扑到炕边，小心翼翼地将那缕精纯温和的净阴之气，依照法门，缓缓渡入妹妹心脉。

　　这一次，小草没有露出丝毫痛苦的神色，只是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咂了咂嘴，苍白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健康的红晕，呼吸变得深沉而平稳，甚至嘴角还带上了一抹恬静的微笑。

　　长生紧紧握着妹妹温热起来的小手，感受着她体内那重新变得蓬勃的生机，眼泪终于无法抑制地汹涌而出。

　　这一次，他清晰地感觉到，这缕净阴之气足以维系妹妹至少三个月的生机！

　　然而，狂喜过后，一丝明悟也随之浮上心头。

　　这井中女鬼是特例，是因冤屈而聚怨不散，超度后方能得此纯净阴气。寻常阴气之地，大多凶戾混乱，岂能轻易寻得如此纯净又强大的能量？

　　三个月的喘息之机，代价是直面井中怨灵的生死危机。那下一次呢？下下次呢？

　　他要面对的，将是比这口诡井更加危险、更加深邃的幽冥之路。

　　长生轻轻为妹妹掖好被角，眼神在晨曦微光中，逐渐变得坚定而深邃。

　　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需要寻找更多、更稳定的阴气来源。

　　村外的世界，那百年古战场“黑风隘”，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

　　天，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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