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各取所需

　　“交易？”

　　李长生眼中的警惕瞬间再次攀升到顶点。他紧紧护着身后的小草，目光锐利地盯着一脸看似随意的张明远。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道理他懂，尤其是在这诡异莫测的古战场，面对一个深浅不明的陌生道士。

　　“什么交易？”长生声音低沉，带着十足的戒备。

　　张明远似乎早就料到他的反应，也不着恼，只是又抿了一口酒，然后用酒葫芦指了指石龛外那翻涌不休的灰雾和隐约传来的金铁交击之声。

　　“贫道需要深入这黑风隘核心处，取一截‘阴煞木’，那玩意儿只长在煞气最浓、尸骨最密集的坑底，是炼制某些辟邪法器的好材料。”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长生的身体，“不过那地方，阴兵残念汇聚，甚至可能滋生了些麻烦的玩意儿。贫道虽有些手段，但孤身深入，难免顾此失彼，耗费颇大。”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长生周身那层自行运转、排斥煞气的净阴之气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而你小子，明明修的是阴煞路数，这身阴气却精纯得很，似乎对这里的污秽煞气有天然的排斥和…嗯…一定的净化之效？倒是稀奇。”他摩挲着下巴，“你若跟贫道同去，无需你打生打死，只需靠你这身特殊阴气，在贫道取阴煞木时，帮忙稳住周遭一小片区域的煞气，别让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干扰我就行。这对你来说，应该不难，还能省却贫道不少镇压煞气的符箓。”

　　他晃了晃手中那叠黄符，表示这确实是个划算的买卖。

　　“作为回报，”张明远语气变得认真了些，“第一，贫道护你们兄妹在此地周全，至少让你们能活着进来，活着出去。第二，取到阴煞木后，贫道可指点你一处相对安全、煞气稍缓的‘阴眼’，供你汲取所需阴气。那里的阴气虽不及核心处磅礴，却比你自个儿像无头苍蝇般乱撞，安全得多，也足够你用了。”

　　说完，他好整以暇地看着长生，不再多言，自顾自地喝着酒，等待答复。

　　长生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诱惑极大，风险也极大！

　　跟一个不知根底的道士深入古战场最凶险的核心？替他做事？这无异于与虎谋皮！谁知道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会不会在利用完后翻脸无情？

　　可是…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小草。妹妹依偎着他，虽然因为石龛符箓的庇护脸色好了些，但呼吸依旧微弱，体内那缕净阴之气正在持续消耗。三个月的时间，看似不短，但寻找下一个阴气来源又需要多久？会遇到什么危险？

　　黑风隘的阴气，是他目前所知最庞大、也是最“近”的来源。错过这个机会，下一次未必还能有这么好的运气，甚至可能再也找不到如此合适的阴气之地了！

　　而且，这道士虽然落魄不羁，言语间却似乎对所谓的“正道”和“天庭”并无好感，甚至隐隐有所排斥。这一点，让长生心中稍安。

　　风险与机遇并存。为了小草，他必须赌一把！

　　长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目光直视张明远：“我如何信你？你若取得所需之物后，翻脸不认人，甚至…对我们下手，我们兄妹毫无反抗之力。”

　　张明远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哈哈一笑，只是笑声在这阴森的环境里显得有些突兀。

　　“小子倒是谨慎。不过，你有的选吗？”他一句话就戳中了长生的软肋，但随即笑容一敛，正色道，“贫道张明远虽不是什么名门正派的高功大德，却也讲究个因果不爽，还不至于做出戕害两个小娃娃，尤其还是一个拼命救妹的兄长这等下作事。信与不信，在你。”

　　他顿了顿，补充道：“你若答应，此刻我便先传你一道粗浅的‘凝阴咒’，可助你稍加收敛和控制周身阴气，免得像现在这般，像个黑夜里的灯笼，一路把不该招惹的东西都引过来。这也算预付的报酬，如何？”

　　凝阴咒？控制阴气？

　　长生心中一动。这确实是他急需的！他空有净阴之气，却只能凭其本能运转，无法精细操控，否则刚才也不会被这道士一眼看穿。若能学会控制，无论是隐藏自身，还是后续修炼、为小草续命，都大有裨益！

　　对方先付“定金”，似乎确实展现出了一点诚意。

　　沉默良久，长生终于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沉声道：“好！我答应你！但道长需立誓，此行绝不以任何形式加害我兄妹二人，并在事后履行承诺，指明阴眼所在！”

　　张明远挑了挑眉，似乎觉得长生这少年老成的谨慎有点意思，倒也爽快，竖起三指，随口道：“成，贫道张明远对天起誓，此行与…呃，小子你叫啥？”

　　“李长生。”

　　“嗯，与李长生兄妹合作，各取所需，绝不加害，事后必指明阴眼所在。若有违此誓，便让贫道下次喝酒全都掺水！够毒了吧？”他笑嘻嘻地说完，浑不像个正经起誓的样子。

　　长生：“…”虽然这誓言听起来极不靠谱，但对方的态度反而让他莫名安心了几分——若真是包藏祸心之徒，反而会赌咒发誓得天花乱坠吧？

　　“那就…一言为定。”长生终于点头。

　　“痛快！”张明远一拍大腿，也不再耽搁，当即口述了一段简短却奥妙的口诀，并辅以几个简单的手印，正是那“凝阴咒”。

　　长生天赋似乎不错，加之对阴气本就已有初步感应，尝试了几次，竟真的勉强将周身散逸的阴气收敛了七八分，虽然仍能被高人感知，却不再那般显眼了。

　　张明远眼中讶色更浓，啧啧称奇了两声，却没多问。

　　“事不宜迟，趁现在天色…呃，虽然这里也没啥天色可言，趁那些大家伙还没完全醒盹，我们速去速回。”张明远站起身，拍了拍道袍上的草屑，“你这妹子…”

　　“她必须跟着我！”长生立刻道，他绝不放心让小草独自留在这石龛，哪怕有符箓保护。

　　张明远看了看小草那虚弱的样子，皱了皱眉，最终从怀里摸出一张折成三角形的紫色符箓，递给小草：“丫头，把这个贴身放好，能辟煞安魂。跟紧你哥，无论如何别松手。”

　　小草怯生生地接过符箓，依言放入怀中，顿时感觉一股温和的暖流包裹住自己，外界那无孔不入的阴冷感又被驱散了不少。她感激地看了张明远一眼，小声道：“谢谢道长。”

　　张明远摆摆手，神色凝重地看向长生：“跟紧了，小子。看到什么都别慌，一切听我指令。”

　　说罢，他率先走出石龛，手中旧拂尘一摆，周身泛起一层淡淡的清光，迈步向那煞气翻涌的黑风隘最深处走去。

　　长生紧紧握住小草的手，深吸一口气，体内净阴之气与刚刚学会的凝阴咒同时运转，眼神变得坚定而锐利，搀着妹妹，毅然跟上了那道落魄却在此刻显得异常可靠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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