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疑云暗涌

　　古画邪魇事件后，桃生在阴阳司的日子似乎又恢复了之前的节奏。白日修炼、查阅卷宗，夜间偶尔得李无言那无声却精准的指点。她体内的生机愈发凝练，对各类“气”的感知也更为敏锐，那根桃木枝在她手中，已能稳定地附着一层薄薄的七彩光晕，驱邪安神的效果显着。

　　但她心里那点关于李无言的疑云，却并未消散，反而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层层扩散。

　　他太强了。强得超出了常理。

　　桃生私下里悄悄打听过。司内几位以战力闻名的老牌摆渡人，谈及“画魅”、“魇物”这类棘手邪祟，无不色变，言说需组队结阵，辅以特定法器，方有把握应对，且必有恶战。绝无人能像李无言那般，轻描淡写，一按一指，便将其彻底镇压炼化，甚至那邪物临死反扑的致命一击，在他眼中仿佛儿戏。

　　还有他偶尔流露出的那种气质——并非刻意张扬的威压，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仿佛与天地法则融为一体的淡漠与威严。那绝不是一个普通修士该有的。

　　她开始更仔细地观察他。观察他行走时步伐的韵律，观察他静立时呼吸的频率，观察他看她练功时眼中极偶尔闪过的、难以解读的微光。

　　她发现，他对司内事务似乎毫不关心，只与她相关的事情才会引起他的注意。他从不与旁人深交，除了张司主、荆芥和幽璃。而与那两位姐姐相处时，他们之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历经岁月的熟稔和默契，远远超越了普通同僚的情谊。

　　尤其是幽璃姐姐。那次她来司里，恰好撞见桃生又在笨拙地练习一个防御法诀，李无言抱臂站在廊下，面无表情。幽璃紫眸流转，看看桃生，又看看李无言，忽然噗嗤一笑，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让两人听见的声音对李无言说：“啧，这般耐心，可不像你。当年指导我那会儿，差点没把我丢进恶鬼堆里自生自灭。”

　　李无言冷冷瞥了她一眼，没接话。

　　幽璃却笑得越发促狭，凑近桃生低声道：“小桃生，你可是得了天大的面子呢。”

　　这话里的意味深长，让桃生琢磨了好几天。

　　种种迹象，都指向一个答案——李无言的身份，绝不简单。

　　这日，一个紧急任务打破了表面的平静。

　　渝州下属一个临河的村落突发恶性事件，数名村民夜间离奇暴毙，死状凄惨，浑身精血被吸干，尸体上残留着浓郁的妖气和鬼气，却又相互纠缠，诡异非常。当地执事初步探查，竟也受伤而回，传讯求援，言说疑似有极其厉害的邪物出世，或与河中古墓有关。

　　任务评级：高危！

　　消息传回，司内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张明远立刻召集人手，但恰逢几位顶尖好手都在外执行任务，一时竟有些捉襟见肘。

　　“司主，让我去吧！”桃生主动请缨。她修为虽浅，但自觉有特殊生机护体，或许能克制那吸食精血的邪物，更何况……

　　她看了一眼身旁如影子般沉默的李无言。有他在，她心里便有底。

　　张明远眉头紧锁，显然极为犹豫：“桃生，此次不同以往，凶险异常……”

　　“她可。”李无言突然开口，打断了张明远的话。他看向张明远，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我同行。”

　　张明远与他对视片刻，似乎从他眼中读懂了什么，最终重重叹了口气：“也罢。万事小心，以探查为主，若事不可为，立刻撤回，切勿逞强！”

　　“是！”

　　快马加鞭，赶到那临河村落时，已是傍晚。夕阳将河面染得一片血红，整个村子死寂无声，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恐惧气息。幸存村民早已躲回家中，紧闭门窗。

　　当地受伤的执事挣扎着起来汇报情况：“……气息是从上游那片乱石滩传来的，那里有座被淹了大半的古墓穴，平时就有邪门传说……昨晚那股气突然爆发，混合着妖吼鬼哭，我们根本靠近不了……”

　　李无言静立村口，目光投向河流上游，眸色深沉，仿佛在感知着什么。片刻后，他対桃生道：“在此等候，布防护结界。”

　　说完，不等桃生回应，他身形一晃，已化作一道淡淡的黑影，沿着河岸疾掠而去，速度快得肉眼难以捕捉。

　　桃生知道他是不想自己贸然涉险，心中虽急，却也听话，立刻取出符箓，以桃木枝为引，在村口布下一个简单的防护结界，将残余的邪气隔绝在外，并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时间一点点过去，上游方向死寂无声，仿佛李无言被那片黑暗彻底吞噬了。

　　桃生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就在她几乎要按捺不住，想去接应时——

　　轰隆！！！

　　一声沉闷至极、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巨响猛地从上游传来！整个大地都为之剧烈一震！随即，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暴虐妖力、阴森鬼气以及一种……更加古老、更加威严、仿佛能审判一切的恐怖气息，如同爆炸的冲击波般骤然扩散开来！

　　村口的防护结界剧烈闪烁，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布满了裂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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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生被那恐怖的气息余波冲得踉跄后退，脸色煞白，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那是什么力量？！竟然恐怖如斯？！

　　妖气和鬼气在那股古老威严的气息面前，如同冰雪遇阳，迅速溃散、消融！但那股威严气息本身，也带着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压迫感！

　　是李先生！他动手了！而且……动用了真正可怕的力量！

　　桃生再也顾不得许多，猛地朝上游方向冲去！

　　她沿着河岸狂奔，越靠近乱石滩，空气中的能量乱流就越发狂暴，碎石满地，草木摧折，仿佛经历了一场天灾。

　　终于，她看到了令人永生难忘的一幕——

　　乱石滩中央，一个巨大的坑洞赫然在目，坑底隐约可见断裂的青铜棺椁和陪葬品。坑洞上方，李无言凌空而立，黑衣在狂暴的能量风中猎猎作响。

　　他手中并无兵器，但并指如笔，在空中急速划动！每一笔落下，都带起一道横贯天地的暗金神链，那神链上流淌着无数玄奥莫测的符文，蕴含着镇压邪魔、裁定阴阳的无上意志！

　　而他面对的，是一团庞大无比、不断扭曲翻滚的黑影！那黑影一半呈现出巨蟒般的妖形，獠牙森森，另一半则是无数痛苦哀嚎的鬼脸凝聚而成，妖气与鬼气完美又扭曲地融合在一起，散发出滔天的凶威！

　　但那暗金神链如同天罚，精准地抽打在黑影之上！每一次抽击，都让那黑影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嚎，大片大片的黑气被直接蒸发净化！

　　“敕令：散！”

　　李无言口中吐出三个冰冷的字眼，如同天道法旨！

　　最后一道无比粗壮的暗金神链自天而降，如同审判之矛，彻底洞穿了那扭曲的黑影！

　　黑影发出最后一声绝望的咆哮，轰然爆开，化为漫天黑雨，又被残留的暗金神芒彻底净化，消散于天地之间。

　　天地间狂暴的能量乱流渐渐平息。

　　李无言缓缓自空中落下，站在坑洞边缘，背影依旧挺拔，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他周身上下那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正在急速收敛。

　　桃生站在远处，呆呆地看着这一切，看着那个沐浴在淡淡金芒中的黑色背影，如同看着一尊降世的神只。

　　她终于明白了。

　　那力量……那根本不属于凡人修士！那是法则的力量！是……神只的力量！

　　他……他难道是……

　　一个难以置信、却又无比契合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开！

　　就在这时，李无言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到来，缓缓转过身。

　　他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几分，但眼神依旧深邃平静。他看向呆立原地的桃生，目光在她写满震惊与难以置信的脸上停顿了一瞬。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

　　桃生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发颤，几乎不成调：

　　“你……你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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