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琴音证缘

　　星枢殿内，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穹顶之上，周天星辰图谱缓缓运转，投下清冷光辉，映照着殿内众人神色各异的脸庞。

　　张明远坐于主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目光不时扫过下首的李石头，眉头紧锁。西王母的蟠桃请柬如同一块巨石压在他心头，这背后牵扯的因果实在太大了。

　　荆芥坐在一旁，温柔的目光几乎黏在李石头身上，带着浓浓的心疼与探究，几次欲言又止。她身为药殿之主，感知最为敏锐，李石头体内那复杂而强大的生机本源，以及那与她兄长同源的气息，让她几乎可以肯定——眼前这少年，绝对与兄长有着最直接的关系！是转世？还是分身？她急需一个答案。

　　李小草则紧紧挨着荆芥，抱着她的“韶华”古琴，红着眼圈，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会儿看看李石头，一会儿又求助般地看向幽璃和荆芥，小脸上写满了迷茫和委屈。她不懂那么多大道理，她只知道，那个人给她的感觉，就是哥哥！

　　云弈站在殿柱旁，抱臂而立，面色冷峻，左眼星辉内敛，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专注地观察着李石头的一举一动，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他在等待，等待一个确凿的证据。

　　幽璃坐在李石头身侧稍前的位置，姿态依旧清冷，如同护犊的母兽，将大部分审视的目光都挡在了自己身前。但她微微紧绷的肩线，显示她内心远非表面那般平静。

　　李石头感受着这无形的压力，心中苦笑。他知道，必须说点什么了。

　　他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那枚得自长青门废墟的《长生诀》玉简，以及脖颈上那枚判官笔玉佩，轻轻放在面前的案几上。

　　“此物，《长生诀》，乃我师门长青门传承至宝，亦是我修行根基。”他声音平稳，开始讲述，“而这枚玉佩，自我记事起便戴在身上，据师尊说，是捡到我时便有的。”

　　他略去了灵猴赠诀等细节，将从长青门覆灭，到被幽璃所救，再到鬼域修行、迷失海冒险、龙门试炼、雷泽悟剑、瑶池取水等一系列经历，简明扼要地道出。其中自然隐去了幽璃对他的诸多回护以及两人之间微妙的情愫，只强调了机缘巧合与生死搏杀。

　　随着他的讲述，殿内几人的脸色不断变幻。

　　听到长青门因虚无教团抢夺《长生诀》而覆灭时，张明远面露怒色，云弈眼神更冷。

　　听到他于鬼域筑基，身显青芒时，荆芥激动地捂住了嘴，小草睁大了眼睛。

　　听到龙门试炼、祖龙源血时，云弈的瞳孔骤然收缩。

　　听到轩辕剑意时，张明远敲击扶手的手指猛地停住。

　　听到瑶池仙泉、青鸾屡次相助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无比复杂。

　　直到他说完，殿内陷入了一片长时间的沉默。

　　“...如此说来，你一身修为造化，皆源于这《长生诀》与诸多险地机缘？”张明远缓缓开口，语气深沉，“而这《长生诀》...据我所知，乃是当年长生殿下于一处上古遗迹所得，并未广泛传授，其核心篇章更是唯有殿下本人...”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一个边陲小派，怎会有完整且似乎更为玄奥的《长生诀》？而且李石头修炼出的特性，与李长生当年何其相似！

　　荆芥忍不住开口，声音颤抖：“孩子...你...你修炼时，可曾...可曾梦到过什么？或者，有无一些...不属于你的记忆碎片？”她问得小心翼翼，充满了期待。

　　李石头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确有一些支离破碎的梦境...看到过星穹崩塌，看到过...身化轮回的景象...”他隐去了三生石看到的具体细节。

　　轰！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众人心中炸响！

　　连一直冷眼旁观的云弈，身体都微微晃了一下，猛地握紧了拳头！

　　是他！真的是他！若非殿下转世，怎会梦到身化轮回？！

　　李小草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抱着古琴冲到李石头面前，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你就是哥哥！对不对！你忘了小草了吗？你答应过要永远保护小草的！你骗人！呜...”

　　少女的哭声充满了委屈与依恋，让李石头心如刀割。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摸摸她的头，动作却僵在半空，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份自然而然的亲近感，让他无法否认。

　　幽璃看着这一幕，冰封的眼底掠过一丝痛楚与复杂，轻轻偏过头去。

　　荆芥也走上前，将哭泣的小草揽入怀中，自己的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下，看着李石头，哽咽道：“长生...是你吗...你真的...回来了吗？”

　　张明远长叹一声，眼中已有了泪光，他站起身，对着李石头，深深一揖：“殿下...欢迎归来。”虽然还未最终确认，但所有的证据和感觉，都已指向了那个唯一的答案。

　　唯有云弈，他还死死盯着李石头，声音沙哑地开口，做着最后的确认：“你说你悟得一丝轩辕剑意...可能演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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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石头看向他，点了点头。他并指如剑，凝神静气，体内金丹流转，龙影与金乌印记浮现，一道白金色、堂皇正大又凌厉无匹的剑气自指尖吞吐而出，虽微弱，却那纯正的破灭万邪、守护正道的意韵，正是轩辕剑意的核心！

　　感受到这股剑意，云弈最后一丝疑虑终于彻底消散！他猛地单膝跪地，低下头，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哽咽：“属下云弈...恭迎殿下归来！”

　　巡天殿四大巨头，三位已几乎确认了他的身份！

　　李石头看着跪地的云弈，看着泪流满面的荆芥和小草，看着激动难抑的张明远，心中百感交集。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诸位请起。我...我如今记忆并未完全恢复，只是李石头。但无论我是谁，对抗虚无教团，守护三界安宁之责，我义不容辞。”

　　他这番话，既未完全承认，也未否认，却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和责任。

　　张明远等人起身，理解地点点头。轮回转世，记忆缺失实属正常。

　　就在这时，李小草忽然挣脱荆芥的怀抱，将自己怀中那把断裂的“韶华”古琴，塞到李石头手里，抽噎着说：“哥...你弹...你弹一下试试...以前我难过的时候，你都会弹琴给我听的...”

　　这把琴，琴身虽断，琴魂犹在，早已与他的神魂气息融为一体。

　　李石头握着这把断裂的古琴，触手的瞬间，一种血脉相连、灵魂共鸣的感觉汹涌而来！根本无需回忆，一段熟悉的、温柔的旋律自然而然地在他脑海中响起。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拨动了那几根尚存的琴弦。

　　“铮...叮咚...”

　　几个简单的音符流淌而出，不成曲调，却空灵纯净，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安抚力量与勃勃生机，瞬间抚平了殿内所有躁动的情绪。

　　更为神奇的是，那琴身断裂之处，竟随着音符的流淌，生长出细小的、由音律与生机凝聚而成的光丝，仿佛试图自行修复！

　　而李石头周身，更是自然而然地流淌出精纯的长生灵气，与琴音完美交融！

　　“《长生谣》！是哥哥自创的《长生谣》！”李小草激动地跳起来，泪眼中充满了肯定，“只有哥哥才能弹出这种感觉！修复韶华...也只有哥哥的长生灵气可以做到！”

　　这一次，再无任何疑问！

　　荆芥喜极而泣。

　　张明远老怀大慰。

　　云弈眼中充满了敬畏与激动。

　　连幽璃，都微微闭上了眼，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复杂的弧度，似欣慰，似酸楚。

　　琴音为证，前缘已定。

　　李石头，便是李长生轮回转世之身！

　　然而，就在这认亲感人、气氛缓和之际，张明远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猛地一变！

　　“不好！”他猛地看向云弈和幽璃，“若他真是殿下转世的消息传开...尤其是西王母还发出了蟠桃请柬...虚无教团那边...恐怕会不惜一切代价！”

　　所有人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

　　身份确认带来的喜悦，瞬间被巨大的危机感所冲淡！

　　李长生的转世之身，这个身份所带来的关注与危险，将远超之前的“轮回之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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