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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猛将”李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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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崇祯三年开启的清丈田亩,本质上是一次对帝国田产账目的清理与核实。其核心目标明确而有限:查抄隐匿田产、收回被侵占的军屯、登记造册以明确产权归属。

  对于民间广泛存在的,通过“投献”、“巧取豪夺”、“市场交易”等方式形成的土地兼并,朱由检选择了暂时搁置,未作深究。

  这并非源于皇帝的软弱,而是基于现实的无奈。

  以当朝首辅钱龙锡为例,这位老臣名下田产数万,各类产业遍布江南,难道能强行将其田产收归国有?若真如此,他这个首辅还如何统领百官?朝廷的运转又将何以为继?

  好在,经过多年整顿,朝廷官员已基本不敢再触碰军屯这条红线,早年侵占的部分也大多吐了出来。

  因此,朱由检才将重心转向了“肥田”与“开荒”。这些新开垦、新改良的土地,产权清晰,直接掌握在皇帝的手中,构成了基本盘。

  然而,李待问的出现,打破了这种微妙的平衡。

  这位老兄,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也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主。

  他自身清廉如水,名下无田无产,全靠一份死工资度日。试想,一个连当今圣上都曾据理力争、犯颜直谏的猛人,又岂会将一个早已致仕多年的“前前前前阁老”的后代放在眼里?

  徐肇惠名下的田产,在表面文书上确实难以查出纰漏——朱由检早年定下的规矩,使得他持有的地契来源清晰,手续“完备”。然而,白纸黑字的契约,并不能完全掩盖其背后可能存在的巧取豪夺与不公。

  因此,李待问采取了最为笨拙,却也最为致命的核查方法:他以十亩地为基本单位,一片一片地,重新核实这些土地的原始来源、交易记录和赋税缴纳情况。

  他要问清楚,这十亩地,最初是属于谁家的?是何年何月,通过何种方式,以何等价格,流转到了徐家名下?每一次流转的税赋,是否足额缴纳?他要像梳子梳头一样,将徐家数万亩田产的每一寸来历,都梳理得明明白白。

  李待问带着皇帝朱由检拔给他的千余名近卫军,在松江府摆开了阵势,决心要将这田亩清查的浩大工程进行到底。

  李定国、刘文秀、郑森、张煌言、李来亨,这几日也别无他事,陪着他们的直属上司佟瀚邦,以及佟瀚邦此刻的临时顶头上司李待问,一头扎进了徐家那堆积如山的田契、户帖与历年账册之中。这俨然成了一场高强度的“查账特训”。

  工作现场,气氛严肃而专注。然而,对于识字功底,尤其是辨识那些文绉绉的书面用语和生僻字能力稍逊的李定国来说,这无疑是场煎熬。

  他捧着一本纸页泛黄、字迹密密麻麻的旧年田赋记录册,眉头拧成了疙瘩,手指用力点着其中一个字形复杂的字,眼巴巴地望向身旁公认学问最好的张煌言。

  “张兄,这个……这个字念什么?”

  张煌言闻言,放下手中正在核对的册子,侧身凑近,仔细看了看,耐心解答道:“这个字念‘郄’,是一个姓氏。你看,左边一个‘谷’字少一横,右边一个‘阝’。”

  李定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手指立刻又急切地移到下一行,指向另一个结构古怪的字。

  “那……那这个呢?这个又念什么?”

  张煌言再次俯身细辨,略一思索便答道:“这个字念‘龠’,是古时候一种类似排箫的乐器。它也是个量器单位。”

  问题接踵而至。

  “还有这个……”

  “这个……”

  李定国的手指在发黄的纸页上焦急地移动,仿佛要将所有不认识的拦路虎都揪出来。张煌言则不厌其烦,一一作答,偶尔还会蘸着茶水,在桌角简单比划一下字形,帮助理解。

  “过!”

  “过——!”

  “过…………!”

  刘文秀审阅账册的速度快得惊人,几乎是一目十行,那一声声干脆利落的“过”不断响起,与他周围其他人凝神细思、反复核对的姿态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情形,让坐在他对面的郑森渐渐皱起了眉头,心中疑云大起。他眼见刘文秀又将一本厚厚的旧账册推到“已核”的那一摞,终于按捺不住。

  “慢着!”

  郑森劈手便将那本刚被刘文秀判定为“过”的账册夺了过来,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和质疑,“刘文秀!你搞什么名堂?这般走马观花,能看出什么子丑寅卯?什么玩意你就敢喊‘过’!”

  他一边厉声质问,一边飞快地翻动账册,指尖几乎要戳破纸页:“你看看!这嘉靖九年的过户契书,连中人的画押都缺失!还有这万历年的租子记录,数目根本对不上!”

  他越说越气,猛地将账册举到刘文秀眼前,“这不都明摆着有问题吗?!过过过!你过个什么劲!”

  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刘文秀脸上。郑森又猛地指向账册边缘那些歪歪扭扭、密密麻麻的红色圆圈,气得声音都在发颤:“还有!你这个圈圈圈圈的什么玩意?!你画这么多圈干什么?!当是在画驱鬼符吗?!”

  被郑森连珠炮似的吼了一通,刘文秀先是缩了缩脖子,随即脸上泛起一丝窘迫的红晕。他眼神游移,不敢与郑森对视,声音也低了下去,带着几分难为情:“这些……这些字……不认得……”

  他伸出食指,怯生生地点了点被红圈框住的几个特别生僻复杂的字。

  “嘿——!”

  郑森闻言,简直气笑了,他双手叉腰,胸膛剧烈起伏,绕着刘文秀走了半圈,才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好你个刘文秀!不认识你就画圈?不认识你倒是问啊!装什么大尾巴狼!差点就被你糊弄过去了!”

  他一把夺过那本账册,重重地放回“待核”的那一摞最上面,语气不容置疑:“重查!一个字一个字地给我弄明白!再敢瞎画圈乱喊‘过’,看我不禀报李大人!”

  崇祯十七年的六月,

  李待问捧着那几大箱记录含糊、来源蹊跷的田册,再次踏入了徐府。这一次,他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将册子摊开在徐肇惠面前,要求这位江南巨富对其中大量田产的原始来历,做出清晰无误的解释。

  徐肇惠起初还试图维持从容,但随着李待问指出的问题越来越多,范围越来越广,他的脸色也渐渐难看起来。

  许多田产历经数代传承,契约几经转手,中间夹杂着投献、抵债、半买半送等说不清道不明的灰色交易,早已是一笔糊涂账,他如何能一一解释清楚?

  “李大人,”徐肇惠的语气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矜持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这些皆是祖上遗留,世代管业,历年完粮纳税,皆有票据可查。您非要追索百年之前的细枝末节,在下……实在无能为力。”

  事实上,到了这一步,皇帝朱由检“敲山震虎”的目的已经基本达到。徐家气焰受挫,那些来历不明的田产也被迫浮出水面,接下来只需将其明确为徐家私产,然后按章征税,便可算是圆满收官。

  然而,他们面对的是李待问。

  这位根本不吃“历史遗留问题”这一套。他见徐肇惠无法给出合理解释,竟直接挥动朱笔,做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决定:

  将所有徐家无法清晰说明来源的田产,一律划为“无主荒地”,收归官有!并即刻张榜公告,准备用以安置松江府内无地或少地的贫农、佃户耕种!

  此令一出,不啻于在平静的江南水乡投下了一块千斤巨石。

  徐府之内,徐肇惠接到消息后,先是难以置信,随即气得浑身发抖,当场摔碎了手中的官窑茶盏。他徐家累世官宦,树大根深,在江南织就了一张庞大的关系网。李待问此举,已不是在“敲打”,而是在掘他们徐家的根!

  这还不算完。朱由检此前曾颁布一道影响深远的圣旨,明确规定了民间借贷的红线:

  年息二分(20%)及以上,朝廷承认但不主动保护;

  三分(30%)即为违法;

  四分(40%)及以上,则视同盗抢之罪,予以严惩。

  而推行由朝廷主导的低息“惠民贷”,遏制民间高利贷盘剥,正是朱由检派遣李待问坐镇松江的核心任务之一,意在迫使以徐家为首的江南金融势力,莫要与国策正面抗衡。

  然而,我们这位李待问李大人的行事风格,再次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他并未按常理出牌,去进行繁琐的劝导、约谈或文书警告。

  他的做法,简单、粗暴,却极其有效。

  就在田亩清查引发轩然大波的同时,李待问再次调动了麾下那千余近卫军。不过这次,目标不再是田契账册,而是松江府城内外的各处钱铺、典当行及大大小小的私人放贷机构,尤其是那些与徐家关系密切,或明知故犯、依旧从事着三分利以上营生的场所。

  兵士们如狼似虎地破门而入,不理会掌柜和朝奉们的惊愕与辩解,直接将店内用于记录借贷的票据、账本尽数搜出,于街心堆积如山。

  “查!所有票据,息超三分者,皆为罪证!”李待问面无表情,声音冷冽,“依陛下明旨,息过四分,等同盗抢!此等盘剥百姓之凭据,留之何用?”

  说罢,他亲手接过火把,在无数围观百姓惊骇、疑惑,乃至逐渐泛起快意的目光注视下,毅然将那堆积如山的借贷票据付之一炬!

  冲天的火光映照着李待问刚毅的脸庞,也映照着那些放贷者们惨白如纸的面容。这意味着,无数凭借高利贷捆绑债务人的枷锁,在这一把火中化为灰烬。许多穷苦人家背负的阎王债,就此一笔勾销。

  这把火,烧掉的不仅仅是票据,更是松江府高利贷行业的胆气,以及徐家等豪绅试图在金融领域与朝廷“惠民贷”抗衡的根基。

  消息传开,民间拍手称快者众多,但也触及根本利益的放贷者们,尤其是背后的徐家,惊怒交加。他们一面紧急向京城的关系网递送弹劾奏章,痛斥李待问“纵兵行凶、践踏契约、扰乱民生”;一面也开始动用更隐蔽、更阴险的手段,试图进行反击。

  暖阁内,

  朱由检捏着刚从松江府以六百里加急送来的公文,他反复看了两遍,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

  他放下公文,揉了揉眉心,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与一丝疲惫,“这松江……好端端的,怎么就闹起民变了呢?”

  奏报上写得清楚,松江府近日舆情汹涌,聚集的“乡民”围堵官衙,虽未酿成大规模流血,但局面已然紧张。

  而这一切的源头,直指他两个月前派去的——李待问。

  这位李爱卿,短短两月,便在江南财税重地、关系盘根错节的松江,掀起了惊涛骇浪。

  查田产来源、火烧高利贷票据……一桩桩,一件件,都精准地捅在了当地豪绅集团最痛的地方。如今,这反噬之力,终于以“民变”的形式爆发了。

  同时,朱由检在仔细阅读着两广总督洪承畴呈上的捷报与善后奏章,脸上露出了许久未见的舒心笑容。

  为期一年的广西土司叛乱,终被洪承畴以雷霆手段平定。更让朱由检满意的是,奏本中详述了对剿灭土司后地区的后续安排:改土归流、兴办社学、修筑道路、引进稻种……条条框框,思虑周详,显是下了真功夫。

  “这个洪亨九,果然是个能任事、会任事的干才。”

  朱由检放下奏章,轻声赞许。洪承畴如今总督广东、广西、福建三省军政,确实干得风生水起。奏章里还提到,在闽、粤两地沿海新建了五处设施完善的港口,内陆也增设了数个武器工坊,海防与武备都得到了显着加强。

  “嗯…………是时候该给他升升官了。” 朱由检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而且…………”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了悬挂在侧壁那幅巨大的《九边舆图》,最终定格在黄河“几”字形顶端那片广袤而富饶的区域——河套。

  一个酝酿已久的念头再次浮现:在辽东战事牵制满清主力的同时,于河套地区开辟第二战场,逐步恢复这块失陷已久的战略要地。

  然而,理想丰满,现实却需能臣支撑。

  他想到了此刻正坐镇陕西、延绥、宁夏的李邦华。这位老臣已然为他稳定西北局势、若再将收复河套这副千钧重担压上去,朱由检自己都觉得于心不忍。他还指望李邦华能多为他镇守西北几年呢。

  “看来,河套之事,非洪承畴不可。” 朱由检眼中闪过决断之色。洪承畴既能平定西南土司,善于处理复杂的地方势力,又懂军政、晓民政,正是执行河套方略的不二人选。

  他不再犹豫,重新拿起洪承畴那份奏章,提起朱笔,在末尾的空处,郑重地写下了两个遒劲有力的大字:

  “见驾。”

  十二日后,

  风尘仆仆的洪承畴甫一抵京,便奉旨直入大内未等洪承畴行全君臣之礼,便抬手制止,开门见山:

  “亨九一路辛苦。”

  朱由检笑嘻嘻的看着他,指尖重重点在舆图黄河“几”字弯处,“朕今日不问广西,不问闽粤,只问这河套——爱卿有何方略?需多少粮秣?要多少兵马?”

  洪承畴虽早有准备,仍被天子的单刀直入震得心神微凛。他深吸一口气,躬身答道:“陛下圣明。河套之重,关乎三边命脉。然自嘉靖年间弃守,鞑虏盘踞近百载,不可急图。”

  他行至舆图前,执鞭细陈:“臣观河套形势,当分三步:其一,复东胜卫为根基,需精兵两万筑城屯田;其二,沿黄河建烽堠十二所,每所驻兵五百,形成哨线;其三,待根基稳固,发五万大军出塞,逐套虏于阴山以北。”

  “钱粮之数……”洪承畴略作沉吟,“首年需银八十万两,粮四十万石。待三年后军屯见效,岁费可减半。”

  朱由检凝视着九边舆图,手指在辽东与河套之间反复移动,最终化为一声轻叹。

  “亨九啊……”皇帝转过身来,眉宇间带着权衡后的决断,“你深知眼下国势,辽东正值鏖战,袁崇焕那边每日人吃马嚼,耗费甚巨。国库虽较前些年充盈,却也不敢说宽裕。”

  他走到御案前,提起朱笔在户部呈报的粮饷册上划下一道:“这样,朕先拨给你四十万两饷银,二十万石粮草。你立即着手,在榆林卫仿照大凌河城的规制,先建一座泰西式的棱堡,作为前进基地,囤积物资,训练士卒。”

  见洪承畴凝神细听,朱由检又补充道:“待到明年秋高马肥之时,若辽东局势稳定,朕再为你筹措后续钱粮。至于将领——”

  皇帝从帅案取过两枚令箭:“周文郁、黄得功二将,朕划归你节制。此二人皆善练精兵,黄得功尤擅骑战。”他将令箭递到洪承畴手中,语气郑重:“其余将领,你可在宣大、山西各镇择优选调。想好要哪路兵马,列个章程给兵部。”

  承畴沉吟片刻,洪承畴目光坚定地望向朱由检,朗声道:“陛下,若欲在河套立稳根基,非精兵不可为。臣请调 英格兰教官华莱士与罗伯特所训的三万新军 为先锋。此军操练泰西火器战阵已有数载,最擅棱堡攻防,正堪此任。”

  “嘿……”朱由检闻言先是一怔,随即指着洪承畴笑骂:“好你个洪亨九,眼光倒是毒辣!一开口便把朕压箱底的新军要去了。”

  崇祯十七年七月,

  就在辽东战事仍呈胶着之势,大凌河前线与辽南新收复之地仍需重兵镇守、全力经营之际,一纸调令自南京发出,引发了朝野的广泛关注。

  原总督广东、广西、福建三省军务的洪承畴,奉旨卸任东南事务,带领随从及数百名护卫前往北直隶与孙传庭交接三万新军指挥权。

  同时,朱由检通过湖广和河南各处官仓调集了二十万石粮草。径直北上。先行抵达陕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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