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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精锐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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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下午,托马斯·温特沃斯,这位斯特拉福德伯爵,都站在那座临时搭建的简易高台上。

  他如同一尊雕塑,目光死死地锁定在下方的广场上,锁定在那一千名大明士兵的身上。

  他看着他曾嗤之以鼻的“静默军队”,此刻正以一种超越他理解的精确与效率,执行着他下达的每一条指令。没有疑问,没有延迟,没有讨价还价。

  何为令行禁止?

  他看见,指令发出的瞬间,整个队列便如同一个拥有共同意志的生命体,骤然启动,动作整齐划一,没有一丝杂音。

  何为军令如山?

  他看见,即便面对混乱与挑衅,这些士兵的眼神也未曾有过半分动摇。那命令仿佛已不仅是声音,而是化作了他们必须背负、必须达成的实体,沉重如山,不容置疑。

  何谓如臂指使?

  他看见,他作为指挥官的意志,竟能如此毫无损耗地传递到这支军队的“神经末梢”——每一个最普通的士兵。他想到哪里,部队便如他自己的手臂般,精准地运作到哪里。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也映照着他脸上那混合着震撼、茫然与一丝痛苦的复杂神情。

  他回想起自己在爱尔兰战场上,需要依靠许诺、恫吓、贵族权威乃至金钱激励,才能勉强驱使那些桀骜不驯的军队。

  那些争吵、拖延、阳奉阴违……与眼前这幅绝对服从的图景相比,显得如此粗糙和可笑。

  托马斯·温特沃斯突然觉得,自己这十几年的统帅,怕是……白当了。

  至于那一千英军?

  他们在冲突中被“教训”得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在绝对的纪律与战术配合面前,他们手中的军刀,竟连对方未出鞘的佩刀都无法招架。

  混乱中丢弃的装备、抱头鼠窜的背影,构成了一幅狼狈至极的景象。

  列阵于旁的大明士卒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切,眼神中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轻蔑。他们从未见过如此不堪的军队——既无血勇,亦无纪律。

  然而,在这鄙夷之下,一些老兵心中却泛起一丝微妙的熟悉感。

  不对。

  他们见过的。

  在多年以前,在他们尚未经历那场脱胎换骨的整训之前,他们自己,不也曾是这般模样吗?

  那时节,敌军压境,他们或许也会漫不经心地朝天鸣放三枪,响声震天,却伤不到敌人分毫,随即转身便走——这,便算是对得起朝廷的粮饷,对得起远在紫禁城里的皇上了。

  念及此处,不少老兵收起了那份看笑话的心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恍然与凝重。他们鄙夷的,或许并非只是眼前的英军,更是那个曾经同样不堪的、过去的自己。

  那,牛津郡的主教顺利上任了吗?

  上任了,但这很难称之为一场胜利。

  更像是在一片狼藉的战场上,匆匆插下了一面象征性的旗帜。

  仪式在明军刀鞘构筑的防线内仓促完成,既无民众的欢呼,也缺乏神圣的庄严,只有斯特拉福德伯爵阴沉的脸色和主教本人那掩饰不住的惶恐。

  那帮高呼自由的英国人呢?

  他们展现了令人惊叹的固执。

  抗议持续了整整三天,而明军也如同执行日常操练般,不厌其烦地“教训”了他们三天。

  这几乎形成了一种怪异的循环:白天聚集抗议,下午被武力驱散,次日再来。

  不过,即便是这群来自东方的“煞神”,也自有一套行事底线。

  对于女人和孩子,他们终究没有真正下手。

  面对那些朝他们扔石子、做鬼脸的小不点,这些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汉子,有时竟会挤出一个自认为“和善”却显得更加狰狞的鬼脸反吓回去,偶尔还能把胆小的孩子直接吓哭,抱头跑回家。

  而对于那些堵在路上叫骂的妇女,他们的手段则“文明”许多——通常是派通译上前,用最生硬的语言,转述士兵们那些充满市井气息的粗暴恐吓:“那边的婆娘,赶紧回家!再堵在这里碍事,信不信老子把你扒光了扔街上!”

  此言一出,通常能引起一片惊恐的尖叫和更大声的咒骂,但确实能有效地清空一片区域。

  这些来自东方的士兵,用他们独特的方式,在铁血纪律与人性的缝隙间,找到了一种极其粗粝却有效的“维稳”手段。

  牛津郡的“秩序”,就在这般充斥着暴力、恐吓与些许怪异温情的拉锯中,被强行建立了起来。

  这场在牛津郡的军事行动,从开始到最终建立起一种脆弱的平衡,整整持续了十四天。

  在这两周的拉锯与观察中,当地的英国人也渐渐从最初的愤怒与恐惧中冷静下来,并摸到了一些门道。

  他们发现,只要不表现得过于激动、不公然手持武器冲击防线,那些沉默的东方士兵便不会主动上来“教训”人。

  他们可以远远地叫骂,可以冷眼旁观,甚至可以小心翼翼地恢复部分日常活动——那道无形的界限,在一次次试探中被逐渐厘清。

  然而,一种更为深刻的情感转变,在民众心中悄然发生。

  与初时的纯粹排外不同,他们现在将更强烈的厌恶与不满,精准地投向了自己国家的军队。

  相比之下,那些异教徒士兵虽然冷酷,却纪律严明,秋毫无犯。

  而自家的军队呢?他们简直像一群穿着军装的蝗虫。

  这帮英国士兵,有事没事就溜达进居民的谷仓和院子,今天顺手牵走一只鸡,明天“征用”一头驴,后天田里辛苦种植的卷心菜就莫名其妙少了一半。

  他们的骚扰是持续而琐碎的,如同缓慢的失血,比一次性的重击更让人疲惫和愤怒。

  于是,在牛津郡的街头,开始出现这样荒诞的场景:一个农夫会对着巡逻的明军队伍投去警惕但不再充满敌意的一瞥,转而看到几个吊儿郎当的本国士兵靠近时,则会立刻冲上去,用身体护住自己的鸡舍,并发出愤怒的驱赶声。

  秩序的建立,有时并非源于爱戴,而是源于比较。

  在对比了“有纪律的压迫”和“无纪律的掠夺”之后,牛津郡的民众用他们最朴素的直觉,投出了自己无奈的一票。

  于是,在这片异国的土地上,这支东方军队的职责清单上,又增添了一项令人啼笑皆非却又在情理之中的任务:替友军整顿军纪,教训那些手头不干净的英军。

  起初,这并非正式的命令,更像是一种自发的、基于本能厌恶的“路见不平”。

  当大明士兵看到英国同行又试图顺手牵羊时,他们会立刻上前制止。若对方不服,甚至敢于顶撞,那么熟悉的包铜刀鞘便会再次派上用场,精准地落在偷鸡者的手腕或腿弯上。

  “军法!尔等可知何为军法!”

  通译会在一旁厉声呵斥,尽管他翻译的可能是士兵们更直白的市井骂言。

  几次三番后,这种“管教”从偶然事件变成了常态。

  斯特拉福德伯爵在得知后,先是愕然,随即陷入长久的沉默。

  他无法公开支持明军殴打本国士兵,但内心深处,他又何尝不痛恨这些败坏军纪、损害王室声誉的蛀虫?最终,他选择了默许,甚至暗中授意,让明军可以“便宜行事”。

  渐渐地,牛津郡出现了一幅奇特的景象:

  执法者: 来自东方的“异教徒”军队。

  违法者: 本土的国王军队。

  受益者: 当地的英国民众。

  那些曾被明军刀鞘“教训”过的农夫,现在甚至会主动向明军巡逻队指认哪些英国士兵偷了他们的东西。

  信任,以一种极其扭曲的方式,在曾经的敌对双方之间悄然建立。

  明军用他们不容置疑的武力与铁律,不仅强行镇压了反抗,更意外地成为了这片土地上最古怪,却也最有效的 “宪兵” 。

  他们以绝对的执行力,给所有人——包括他们的盟友——上了一课:无论在何方,一支真正的军队,其底线是纪律,而非身份。

  在经历了最初几天的恐惧与对抗后,那些牛津郡的英国老农们,带着惊疑不定的神情,小心翼翼地开始了与这群东方驻军的“共同生活”。

  然而,他们很快就惊奇地发现,这些被斥为“异教徒”的士兵,其行为模式与他们所熟知的任何武装力量都截然不同。

  最让他们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帮异教徒似乎没有他们理解中的任何“宗教禁忌”。

  无论是去国教的教堂,还是参加清教徒的秘密家庭聚会,抑或干脆在家里对着墙壁发呆,这些士兵都毫不过问。

  他们不会因为你信仰什么而对你青眼有加,也不会因为你怀疑什么而对你拳脚相向。

  信仰,在这支军队的眼中,仿佛成了一件与穿什么衣服、吃什么食物无异的私事。

  这种彻底的“不干涉”政策,在当地饱受宗教斗争摧残的民众看来,简直是一种无法理解的奢侈。

  他们习惯了被盘问、被审查、被要求站队,习惯了信仰与生存紧密捆绑。而今,这群最可怕的武力拥有者,却对他们灵魂的归属表现出一种近乎冷漠的宽容。

  只要不公然挑战王权、不冲击军事防线、不手持武器聚集——简而言之,只要不触及他们那条名为“任务”的红线——这帮异教徒便对周遭的一切漠不关心。

  他们像一群恪守着某种奇特戒律的苦行僧,所有的注意力都内敛于自身的职责与秩序,对外部世界纷繁的信仰之争,连一丝好奇都欠奉。

  这种独特的“世俗性”,在无形中,反而为这片饱经宗教纷争的土地,带来了一种扭曲而珍贵的平静。

  主教在教堂里布他的道,士兵在营地和哨位上执行他们的任务。

  至于你们这些平头百姓——只要安分守己,剩下的,爱信什么信什么,爱干什么干什么。

  这不是很好吗?

  在经历了最初的恐惧、对抗与困惑之后,一种奇异的平静感开始在牛津郡的民众心中扎根。

  他们赫然发现,这套由东方军队强行建立的、看似冷酷无情的秩序,剥去那层异域的外壳后,其内核竟简单得令人释然:听从国王的命令,剩下的,你想干嘛干嘛。

  当生活被简化成这个清晰的公式时,许多过去的痛苦就显得毫无必要了。

  他们不必再为了某个晦涩的神学观点而与邻居反目,不必再因为参加了一次“错误”的礼拜而担心被检举,也不必再为了扞卫某种“自由”而面对冰冷的刀鞘。

  “这……”

  一个农夫在酒馆里,灌下一大口麦酒,带着几分醺然对同伴低语,“说句大不敬的话,这难道不比之前那会儿,主教老爷和清教徒牧师天天逼着我们站队,动不动就指责我们灵魂堕落的日子,要好得多吗?”

  他的同伴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本国士兵在场后,也压低了声音:“至少……这帮异教徒不管我们心里想什么。他们只要我们的行为。而咱们自己人,却连我们心里信什么都要管,手还不干净。”

  当一名英国士兵因信仰分歧,在街头将一名清教徒农夫殴打至倒地不起时,那队沉默的异教徒巡逻队出现了。

  他们并未过问争执的缘由,只以无可辩驳的武力,干脆利落地制伏了施暴的士兵,将其押离现场。

  当一名英国士兵因酗酒过量,在酒馆外挥舞酒瓶、状若疯癫时,又是那队异教徒巡逻队恰巧经过。

  他们面无表情地上前,以娴熟的擒拿手法迅速将醉汉制服,按倒在地,任其如何辱骂挣扎也动弹不得。

  当一名英国士兵在黄昏的田野边,企图将一名年轻女子强行拖入灌木丛时,依旧是那队异教徒巡逻队如同鬼魅般现身。

  他们用身躯隔开了施暴者与惊恐的女孩,冰冷的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近乎鄙夷的神情,将那个已不配为人的士兵牢牢捆缚。

  起初,牛津郡的民众只是惊愕地看着这一切。

  他们无法理解这群东方人的行为逻辑——他们不关心上帝的归上帝,却执着于恺撒的归恺撒;他们对灵魂的归属漠不关心,却对肉体的苦难出手干预。

  渐渐地,一种复杂的情感在民众心中滋生。他们依然视这些东方人为信仰上的异类,但无法否认,正是这些异类,在他们被本国士兵欺凌时,成了唯一可靠的屏障。

  那个被救下的女孩一家,在恐惧与感激的交织中,破天荒地给军营门口沉默站岗的哨兵,偷偷放了一篮还带着露水的卷心菜。

  讽刺的帷幕在此刻彻底拉开:高举基督旗帜的同胞在施暴,而被斥为异教徒的军队,却成了秩序与底线的扞卫者。

  斯特拉福德伯爵听闻这些报告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意识到,那支东方军队正在用一种最原始、最直接的方式,重新定义这片土地上的“正义”与“秩序”。而可怕的是,他的子民,似乎正在接受这套标准。

  当牛津郡的秩序逐渐稳定,一种微妙却普遍的情绪在居民中悄然蔓延。

  他们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开始害怕那支东方军队离开的日子。

  那个曾被明军从施暴士兵手中救下的女孩父亲,第一次对着巡逻队生硬地行了个礼。

  酒馆老板会在打烊后,将当天未售完的黑面包默默放在军营哨位不远处的石墩上。

  就连最顽固的清教徒长老,在深夜的家庭祷告中,也会在诅咒异教徒之后,忍不住低声加上一句:但求主让那些穿灰衣的士兵再多留些时日。

  斯特拉福德伯爵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变化。

  当他试探性地提及驻军轮换时,竟破天荒地收到了十几份由乡绅联名签署的请愿书——用词委婉,理由充分,但核心诉求惊人一致:恳请国王陛下让这支军队继续驻守牛津。

  伯爵站在书房的窗前,望着远处井然有序的军营,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

  这些东方人用最离经叛道的方式,完成了他用尽手段都未能达成的目标——让牛津郡心甘情愿地臣服于王权之下。

  真是天大的讽刺。

  他轻声自语,我们派去传播真理的人引发了叛乱,而这些被称作异教徒的人,却用他们冷酷的公正赢得了人心。

  夜幕降临,军营方向的寂静与牛津郡往日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

  这份寂静不再令人恐惧,反而成了居民们安睡的保障。

  他们知道,只要那面陌生的旗帜还在飘扬,就不会有士兵深夜砸门征粮,不会有军官强闯民宅,不会有任何人在国王的法令之外为所欲为。

  在这个信仰与血脉交织的古老国度里,一群异教徒意外地成为了秩序最坚实的守护者。

  而牛津郡的居民们,在经历了最初的抗拒后,终于意识到——有时候,能被公平地对待,比被同源地欺压要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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