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琉璃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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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苔壁滑如裹尸油,背上诗魂轻似烬。

  琉璃骨臂噬毒箭,幽蓝星尘焚铁腥!

  业字烙骨灼魂魄,神树枝杈刺髓钉。

  重力崩解天地悬,雨凝珠碎石浮空。

  深渊之上斗篷客,Δt=0 锁死时空。

  断箭剜肉毒入髓,枯手蘸灰堵血崩。

  薪火燃自毒箭头,微光暖胜玄冰冷。

  残躯焚尽业火路,血染蜀道……还得爬!

  岩壁的苔藓滑得像裹了层尸油,手指抠进去,指骨传来不堪重负的呻吟。杜甫伏在我背上,枯瘦的胸膛隔着湿透的粗麻衣紧贴脊梁,每一次喘息都带着破风箱的嘶鸣,滚烫又短促,喷在我后颈。像一块燃尽的炭,余温灼人。

  “先生,闭眼!”我低吼,声音被万丈深渊涌上来的湿冷罡风撕碎。雨水混合着硝烟味灌进鼻腔,是冷铁和腐土的气息。脚下混沌的雨雾深处,偶尔被风撕开一道口子,露出狰狞交错的黑色石笋,像巨兽遗落的獠牙,等着将失足者捣碎。

  左臂肌肉在灼痛中绷紧如钢索,每一次发力向上,肩胛骨深处那道被吐蕃弯刀撕裂的旧伤都像有锯子在来回拉扯。湿透的粗布衣紧贴皮肤,寒意砭骨。右臂——那条早已非人的臂膀——箍住杜甫的腰,沉重、冰冷、坚硬,如同背负着一截千年玄冰雕成的枷锁。琉璃化的皮肤下,幽蓝的“血管”里,粘稠的星尘粘液缓缓流淌,每一次搏动都带来骨髓深处的刺痛与酷寒。肘关节内侧,那个扭曲的梵文“业”字,在灰暗天光下明明灭灭,如同烧红的烙铁在皮下游走。

  系统界面悬在视野边缘,灰蓝色的数据流冰冷涌动,猩红的数字在雨幕中跳动:琉璃化加速风险:89%。

  又一个落脚点崩碎,碎石滚落深渊,无声无息。杜甫枯瘦的手臂死死勒着我的脖颈,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冰冷的皮肤紧贴着我颈侧搏动的血管。他的重量,这乱世的重量,都压在这条攀附着湿滑岩壁的残躯上。

  “崴兄……”他嘶哑的气音被风卷走大半,“右臂……似更沉了……”

  岂止是沉?它像一块贪婪的冰,不断吸吮着我的热量,吸吮着我的“人”气。皮下的星尘流脉里,三星堆神树那妖异虬结的枝桠轮廓,比昨日更清晰了一分,如同活物在骨髓深处缓慢生长、扎根。

  不能想。血路未尽,业火焚身。这吃人的世道,每一步都踩着刀尖。

  第一幕:绝壁喋血

  破空声撕裂雨幕!

  不是风声!三支弩箭,品字形阵列,撕裂灰白雨帘,毒蛇般噬向杜甫的后心!

  时间仿佛凝滞。视网膜瞬间捕捉到箭杆上幽蓝的淬毒光泽——叛军的制式毒牙!

  “操!”武警的本能炸裂,压过所有疼痛思考。身体在湿滑的岩壁上强行拧转,试图用后背去挡。位置太刁钻!距离太近!来不及!

  “噗嗤!”

  左肩胛骨下方猛地一炸!剧痛如同烧红的铁钎贯穿身体!巨大的冲击力撞得我眼前一黑,右脚踩着的岩块应声粉碎!身体连同背上的杜甫,向万丈深渊猛坠!

  “呃啊——!”杜甫的闷哼和短促惊叫被狂风吞噬。

  冰冷的麻痹感从箭伤处毒蛇般蔓延。另外两支毒箭擦着肋下和那条冰冷的琉璃右臂掠过,“夺夺”两声,狠狠钉入旁边的岩壁,火星在湿漉漉的岩石上溅起,瞬间熄灭。

  [遭受致命攻击!侦测到神经毒素(未知型)!伤口处理优先级:最高!琉璃化区域能量溢出警告!] 系统尖锐的警报在颅腔内炸开,血红的弹窗几乎覆盖整个视野。

  愤怒!比肩伤更烈!比毒性更毒!差一点!就差一点!

  第二幕:骨臂噬箭

  就在左肩剧痛与麻痹交织的瞬间,那一直冰冷沉重的右臂,内部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幽蓝强光!如同沉睡的地核被陨石击中,凶戾的力量轰然苏醒!

  钉在我左肩胛下的那支毒箭,精铁打造的箭簇,竟在幽蓝光芒的包裹下,如同烈阳下的残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挥发!化作一缕缕带着浓烈硫磺与金属锈蚀气息的蓝黑色星尘!

  “崴兄!汝…汝臂…!”杜甫在我背上惊骇嘶吼,声音因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而扭曲。他距离太近,看得太清!他能看到琉璃状皮肤下,那些幽蓝的“血管”如同饥饿的活物般贲张、蠕动,贪婪地吸噬着箭簇化成的星尘!

  我猛地低头。右臂!琉璃般的肌肤变得近乎透明,皮下森白的臂骨如同千年寒玉,在幽光中刺目地显现!盘踞其上的梵文“业”字,此刻如同烧透的烙铁,光芒刺得人眼流泪!更骇人的是,三星堆神树那扭曲诡异的枝桠,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蔓延、生长!枝杈末端如同尖锐的冰锥,狠狠刺向琉璃化的皮肤内壁!

  一种难以言喻的、非人的剧痛在骨髓深处炸开!极度的冰冷,仿佛要将灵魂冻结;同时又有狂暴的灼热,如同岩浆在血管里奔涌!冰火交加,带刺的锥子在骨缝里疯狂搅动!这不是人该承受的痛苦!

  [警告!高维能量溢出!局部熵增突破临界点!17%!目标区域:右臂及周边空间!重力场稳定性急剧下降!预计崩塌倒计时:10…9…8…] 系统警报的倒计时如同丧钟,冰冷地砸在意识上。

  第三幕:重力崩解

  天地失序!

  头顶上方,几块磨盘大小、被雨水冲刷得摇摇欲坠的岩石,突然诡异地悬停在半空!雨水——那倾盆而下的、黄豆大小的雨滴,在我们周围骤然凝固!亿万颗晶莹的水晶珠子,在灰暗的天光下折射出破碎的光晕,静止不动!脚下,那些松动的碎石脱离了地心引力的束缚,如同失重的尘埃,缓缓漂浮起来,悬浮在冰冷的空气里。脚下的岩壁传来不祥的“咔嚓”呻吟,仿佛整座山体都在痛苦地扭曲。

  失重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感官。杜甫在我背上发出一声短促的、被掐断般的惊叫,枯瘦的手臂本能地勒紧我的脖颈,几乎窒息。胃里翻江倒海,身体不再属于自己,每一寸肌肉都在对抗这错乱的空间法则。

  下方矮松林中,那几个刚刚射出毒箭的叛军射手,脸上的狞笑凝固了。其中一个离崖边最近、因偷袭得手而得意忘形的家伙,下意识向前踏了一步,想看清我们坠亡的惨状。

  天罚降临!

  他脚下的岩石,在熵增扭曲的重力场下,变得如同覆盖了一层无形的冰!他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那张凝固着得意表情的脸,因极致的恐惧瞬间扭曲变形!

  “啊——!!”一声凄厉到骇人的嚎叫撕裂了凝滞的空气。他手舞足蹈,像一只被扯断了线的木偶,绝望地滑向深渊!另外几个叛军惊骇欲绝,本能地想伸手去拉,却发现自己脚下的岩石也骤然倾斜、滑溜如油!绝望的嚎叫此起彼伏,几个黑色的身影如同下饺子般,接二连三地从陡峭的山壁上翻滚、滑坠下去,凄厉的惨叫声在雨雾弥漫的深渊中被迅速拉长、扭曲,最终归于死寂。

  就在这天地失序、叛军坠亡的刹那,我的目光,透过一颗颗凝滞在眼前的、水晶般剔透的雨滴,清晰地看到了——

  距离我们攀爬点约十丈外,一处凸出的、光滑如镜的黑色岩台上,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矗立。

  宽大的斗篷,暗沉得仿佛能吸尽所有光线,兜帽低垂,将面容完全隐于深不可测的阴影之下。没有动作,没有气息,只有一种冰冷到极致的漠然,如同在观察培养皿中挣扎的微生物。

  最令人心悸的是,在他腰间悬挂腰牌的位置,在雨滴凝滞、光线奇异折射的角度下,那金属的徽记上,清晰地映照出几个古老、扭曲、散发着非人气息的符号:

  \\ \\delta t=0\\

  无声的对峙。没有杀意,却比任何刀锋更冷。仿佛我们此刻的生死挣扎、重力崩解,在他眼中不过是一组即将被归档的数据流。

  在“观测者”出现的瞬间,脑海中疯狂闪烁红色警报的系统界面,骤然陷入一片死寂的灰蓝。没有警告,没有提示,只有一种被更高存在锁定的、浸透骨髓的冰冷寂静。

  第四幕:坠渊与残喘

  倒计时归零的刹那,凝滞的世界轰然崩塌!

  悬停的巨石裹挟着万钧之力,咆哮着砸落!凝固的亿万雨滴挣脱束缚,化作狂暴的瀑布倾泻而下!漂浮的碎石噼里啪啦地砸回岩壁!那被扭曲的重力如同撤去了无形的手,猛地将我们狠狠掼向冰冷的石壁!

  巨大的下坠力让我紧扣岩缝的左手瞬间滑脱!身体连同杜甫,像断线的风筝般,向着漆黑的深渊直坠!

  “喝——!”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从喉咙深处炸出,压过了狂风的嘶吼!千钧一发!那条刚刚吞噬了箭簇、引发重力紊乱、此刻骨纹灼烧剧痛、却蕴含着非人力量的琉璃骨臂——猛地向上探出!

  五指张开,如同钢浇铁铸的鹰爪,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狠狠抠向侧面一处凸起的、尖锐如犬牙的花岗岩棱!

  “嗤啦——咔嚓嚓!”

  刺耳的刮擦声混合着细微却清晰的骨裂声,如同冰冷的锯子切割神经!琉璃化的指骨与坚硬的花岗岩剧烈摩擦、碰撞!幽蓝的星尘光芒在接触点疯狂迸溅!难以想象的剧痛从指尖炸开,沿着臂骨一路烧灼上脑髓!是骨头在哀鸣!是规则在反噬!

  但这非人的硬度和爆发力,硬生生扯住了下坠的势头!身体如同被巨锤击中,狠狠撞在冰冷的岩壁上!五脏六腑在胸腔里翻腾震荡,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我死死咬着牙,将那口血咽了回去。低头,看向那条救命的右臂。

  琉璃状的手背上,布满了蛛网般细密的裂纹,深入骨髓。尖锐的岩棱在森白的指骨上留下了深刻的凹痕,边缘残留着闪烁的幽蓝星尘。肘关节内侧的梵文“业”字光芒黯淡下去,如同烧尽的炭火。但更骇人的是,那三星堆神树的纹路,仿佛在剧痛与能量释放中扎得更深!几根最尖锐的枝桠末端,竟硬生生刺破了琉璃化的皮肤!

  粘稠的、闪烁着幽微星光的液体——那不是血,是冰冷的星尘浆液——从破裂处缓缓渗出,滴落在下方湿漉漉的岩石上。

  “滋滋……”

  青烟腾起,带着一股非金非石、如同星辰湮灭般的奇异焦糊味。

  杜甫伏在我背上,身体抖得像被狂风撕扯的枯叶。他死死闭着眼,枯瘦的手紧紧攥着我胸前早已破烂不堪的衣襟,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毫无血色。他不再发出任何声音,但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那种目睹非人景象后的巨大精神冲击,如同冰冷的电流,透过他身体的颤抖和紧贴着我脊背的冰凉体温,无比清晰地传递过来。

  系统重启:[重力场恢复稳定...局部熵增残余:3.7%...琉璃化区域(右手、右前臂)结构损伤:中度...检测到高维观测标记残留...风险评估:未知...建议:最大限度避免能量溢出...立即处理外伤...] 数据流重新开始滚动,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迟滞和紊乱,像信号不良的老旧电台。

  第五幕:血路未尽

  左肩的箭伤还在汩汩流血,混着雨水,在冰冷的岩石上晕开一片暗红。神经毒素带来的麻痹感并未完全消退,像冰冷的蛛网缠绕着半边身体。右臂的骨裂感、星尘灼烧感、以及皮肉被刺穿的异样刺痛,交织成一张痛苦的巨网。

  “先生,抓牢。”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我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琉璃骨臂,用尽最后一丝悍勇之气,一步,一步,在狂风暴雨中,踩着湿滑的岩壁,将背上沉默的杜甫拖上了崖顶。

  崖顶是片布满碎石和低矮荆棘的斜坡,风雨依旧肆虐。我将杜甫小心放下,让他背靠着一块相对避风的巨大岩石。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散乱的花白头发黏在额角,浑浊的眼睛空洞地望着前方翻滚的雨幕,仿佛灵魂被刚才的一切彻底抽离,只剩一具空壳在风雨中飘摇。

  我喘息着,低头凝视那条救了自己和杜甫、却也变得更加陌生的手臂。雨水冲刷着皮肤上的裂纹和渗出的幽蓝星尘浆液。那森白的臂骨,盘踞其上的妖异神树纹路,在雨水的浸润下,显得更加清晰、更加狰狞、更加深邃。它不再仅仅是负担,更像一个寄生在体内的、充满未知与毁灭力量的活物,一个以我的血肉和意志为燃料的……兵器。

  琉璃骨……业火焚身……每一步,都在把自己往非人的深渊推得更近。守护的代价,就是把自己也变成行走的怪物吗?

  那个斗篷人…… Δt=0…… 是时间的囚徒?还是命运的刽子手?他腰间那冰冷的楔形符号,是锁链,还是钥匙?前路茫茫,这血染的蜀道之上,还有多少这样的深渊等着我去攀爬,去坠落?

  我握紧尚算完好的左拳,骨节发出咯咯的闷响。眼神疲惫得像被砂轮磨过千百遍,却在疲惫的最深处,在冰冷的雨水冲刷下,烧灼起更加凶狠、更加不屈的光。像一头被荆棘刺穿皮肉、舔舐着伤口、却依旧死死盯着巢穴方向、龇出染血獠牙的困兽。

  血路未尽,业火未熄。

  这具残躯,这点微末的诗心,还得在这无边的炼狱里,继续爬下去。

  崖顶的风裹着碎石和冰雨,抽在脸上像钝刀刮骨。杜甫背靠着那块冰冷巨岩,身体微微蜷缩,花白的头发黏在青灰色的额角,浑浊的眼珠盯着前方翻滚的灰暗雨幕,却空洞得像两口枯井。刚才那场非人的坠落、骨臂的异变、悬停的巨石、无声的观测者……这一切都太过沉重,压碎了他仅存的精神支柱。他没晕过去,只是魂魄似乎已飘离了这具枯槁的躯壳。

  我靠在离他几步远的另一块风蚀岩旁,粗重地喘息。每一次吸气,左肩箭伤都像被烧红的铁钎反复搅动。箭杆还插在肉里,断茬狰狞地刺破湿透的布衣,晕开一片粘稠的暗红,混着雨水往下淌。毒性带来的麻痹感像冰冷的蛛网,正缓慢而顽固地向左胸蔓延。

  但真正噬咬神经的,是右臂。

  那条琉璃骨臂。

  雨水冲刷着它。皮肤上蛛网般的裂纹清晰可见,深入那非人的森白骨质。肘关节内侧的梵文“业”字黯淡无光,如同燃尽的灰烬。最骇人的是那三星堆神树的妖异纹路——几根最尖锐的枝桠末端,刺破薄如蝉翼的琉璃皮肤,渗出粘稠的、闪烁着幽微星光的浆液。

  “滋滋……”

  一滴浆液从枝桠尖端坠落,砸在脚下的青黑色玄武岩上。没有水渍扩散,没有血腥气。只有一股奇异到令人脊背发寒的气味弥散开来——如同冰冷的金属在真空中锈蚀,又似遥远的星辰轰然湮灭,带着非尘世的硫磺与焦糊味。接触点腾起一缕几乎看不见的青烟,岩石表面留下一个针尖大小的、焦黑的凹坑,边缘呈现出结晶化的诡异光泽。

  这不是血。这是来自规则之外、高维层面的“污染”。

  我试着抬起右手。一股钻心刺骨的剧痛瞬间从指骨炸开,沿着臂骨一路烧灼至肩胛!仿佛千万根淬毒的冰针同时刺入骨髓深处搅拌!那不是肌肉撕裂的痛,不是箭伤的锐痛,而是某种存在本身被强行撕裂、被非人力量侵蚀的本质之痛!

  “呃!”牙关咬得咯吱作响,额角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内衫。琉璃骨臂沉重得如同万载玄冰铸就,根本不听使唤。五指张开都成了奢望。

  系统:[琉璃化区域(右前臂、右手)神经传导效率:32%。骨骼结构损伤:中度。熵增残余:3.7%。高维污染指数:0.001% (监测中)。建议:极限静养,避免能量输出。毒素扩散率:17%。优先处理左肩箭伤。]

  冰冷的提示音带着电流般的杂音,数据流在视野边缘迟滞地滚动。17%的毒性扩散率像倒计时的沙漏。处理箭伤?这荒山绝顶,风雨如晦,哪里去找干净的水、锋利的刀、止血的药?

  视线艰难地转向杜甫。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枯瘦的双手无意识地交叠在冰冷的膝盖上,指关节因寒冷和持续的颤抖而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他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先生……”我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铁锈,“能动么?找个……避风处。”

  杜甫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视线茫然地聚焦在我身上,又似乎穿透了我,落在某个虚空之处。嘴唇嚅动了几下,发出一点破碎的气音:“……崴……崴兄……汝臂……非人哉……” 每个字都耗尽了他残存的气力,带着梦呓般的恍惚和深不见底的恐惧。那不是疑问,是目睹神魔后的呓语。

  心猛地一沉。系统警告带来的压力,远不及他此刻的状态更令人窒息。他垮了。从精神到肉体,都被刚才那超越认知的一幕彻底击垮。若他心死,诗魂黯淡,这所谓的“守约”还有什么意义?

  第六幕:绝顶残喘

  不能再等!必须让这具残躯动起来!

  我猛地吸了口气,冰冷的空气夹杂着雨腥和岩石粉尘灌入肺腑,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牵扯得左肩伤口剧痛。强压下喉头的腥甜,身体爆发出最后的悍勇之气!

  左手!只有左手还能用!

  我猛地将身体从岩石上撑起,右臂那蚀骨的剧痛让我眼前发黑,身体踉跄了一下才站稳。拖着那条沉重的、几乎报废的琉璃骨臂,我一步步挪到杜甫身边。每一步都重若千钧,踩在碎石上发出不祥的摩擦声。

  “先生,得罪了!”我嘶声道,左手穿过他的腋下,另一侧肩膀顶住他瘦骨嶙峋的腰背,用尽全身力气将他半扶半架起来。杜甫的身体轻得像一捆枯柴,却又僵硬得如同冻硬的木头,几乎无法配合。他浑浊的眼中掠过一丝本能的抗拒和更深的不安。

  “吾……吾能行……”他嘴唇哆嗦着,声音微弱如蚊蚋。这微弱的抗拒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尊严挣扎。

  “闭气!”我不容置疑地低喝,左手发力,几乎是半拖半扛着他,在倾斜的、布满碎石和湿滑苔藓的崖顶斜坡上艰难跋涉。风雨无情地抽打着我们,每一步都像踩在湿滑的刀刃上。右臂随着动作不受控地晃动,每一次轻微摆动都带来撕裂灵魂的剧痛,那几处刺破皮肤的枝桠尖端,幽蓝的星尘浆液被雨水冲刷稀释,滴落在石头上,留下一个个细小的焦痕。

  视线在雨幕中艰难搜寻。终于,在崖顶边缘一处巨大风蚀岩的背风面,发现了一个浅浅的凹陷。勉强能容下两人蜷缩,头顶有突出的岩檐遮挡部分风雨。

  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我咬紧牙关,几乎是撞进去,将杜甫小心地安置在最里面干燥些的石壁角落。自己则背对着风口,半跪在外侧,用身体尽可能为他挡住灌入的寒风和碎雨。

  刚安顿好,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左肩伤口处麻痹的冰冷感混合着失血的虚弱感直冲头顶。眼前金星乱冒,身体晃了晃,险些栽倒。

  “崴……崴兄!”杜甫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惶,枯瘦的手下意识地抬了抬,似乎想扶住我,却又无力地垂下。

  “没事!”我低吼,更像是在给自己鼓气。左手猛地按住左肩箭伤周围,冰冷的雨水暂时压下了些许灼痛和麻痹感,但指尖触碰到断箭粗糙的木茬和黏腻的血肉时,心还是沉到了谷底。

  箭必须拔出来!越快越好!否则毒入心脉,神仙难救。在这荒山野岭,没有热水,没有烈酒,没有金疮药……只有风雨,碎石,和一条几乎废掉的右臂。

  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环顾四周,除了冰冷的石头和呜咽的风雨,一无所有。

  等等!

  视线猛地定格在插在岩壁上的那两支毒箭!

  它们钉在刚才攀爬上来的岩壁附近,箭杆在风雨中微微颤动,淬毒的幽蓝箭头闪着不祥的光。刚才生死一线,根本没顾上。现在……

  一个疯狂而血腥的念头在脑中炸开!

  第七幕:剜毒

  身体比念头更快。

  我猛地站起,再次冲入风雨,踉跄着冲到那处岩壁前。冰冷的雨水浇在头上,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左手五指张开,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狠厉,猛地抓住其中一支箭的箭杆!

  “咔嚓!”

  手腕发力,硬生生将这支钉入岩石的毒箭折断!箭杆粗糙的断口刺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顾不上这些,攥着这根断箭,我又扑向另一支,同样折断!

  两根折断的箭杆攥在左手中,如同握着两根粗糙的、染着幽蓝毒光的骨刺。箭头的腥气混着冰冷的雨水钻进鼻腔。

  我回到那个浅浅的石凹,半跪在杜甫面前。他看着我手中那两根断箭,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惊骇和不解:“崴兄……汝欲何为?”

  没有回答。解释是多余的。时间就是生命。

  我将其中一根断箭咬在嘴里,箭头的腥涩和金属锈味瞬间充满口腔。空出的左手,猛地撕开左肩箭伤周围早已破烂的衣襟!伤口暴露在冰冷的空气和细雨中,血糊糊的皮肉翻卷着,那支断箭的木质箭杆深深嵌入其中,边缘的皮肉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紫色。

  “唔!”剧痛让身体猛地一颤。

  左手五指如铁钳,死死扣住左肩伤口上方的肌肉,用尽全身力气向下挤压!试图阻止毒性随血液向上蔓延!同时,右手——那条沉重、剧痛、几乎完全失控的琉璃骨臂——被残存的意志强行驱动!

  “呃啊啊啊——!”如同在拖拽一座冰山!神经被撕裂的痛楚让嘶吼冲破喉咙!

  在巨大意志力的催逼下,那条森白的、布满神树纹路的骨臂,终于被强行抬起!五指僵硬地张开,如同生锈的机械爪,缓慢而艰难地抓向嘴中咬着的那根断箭!

  琉璃化的指尖触碰到粗糙的箭杆。冰冷的触感传递到神经末梢,却伴随着一种诡异的、仿佛灵魂被切割的剧痛!三星堆枝桠刺破处渗出的星尘浆液,沾上了箭杆。

  抓到了!

  左手挤压伤口肌肉的力量达到顶点!右臂的“骨爪”猛地发力!将那根断箭从口中拔出!箭头幽蓝的毒光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

  没有一丝犹豫!

  在杜甫骤然放大的瞳孔和无声的惊骇注视下,我将那根沾着自己唾沫和星尘浆液的断箭,狠狠刺向自己左肩的伤口!

  不是拔箭!

  是剜!

  “嗤啦——!”

  箭头撕裂皮肉的闷响被风雨声掩盖。一种超越极限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眼前彻底陷入一片血红!仿佛整个左肩被投入了滚烫的熔炉!又似被无数淬毒的冰锥同时贯穿!

  牙齿深深陷入箭杆,木屑刺入口腔。喉咙里发出野兽濒死般的、被强行压抑的呜咽。左手死死压住伤口上方,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指甲深陷皮肉。右臂的“骨爪”紧握着那根染血的断箭,凭借一股悍不畏死的蛮力,在伤口深处剜割、搅动!

  目标只有一个:那根该死的断箭!以及周围被剧毒污染的腐肉!

  鲜血如同泉涌,瞬间染红了整个左肩和前胸。雨水冲刷下来,混着血水,在冰冷的岩石上蜿蜒成刺目的暗红溪流。剧毒带来的麻痹感和失血的冰冷感交织,意识在崩溃的边缘疯狂摇摆。

  杜甫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枯瘦的手抬起,又落下,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浑浊的眼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一种被彻底震撼的悲悯。

  一下!两下!三下!

  每一次剜割都像是在切割自己的灵魂!汗水、血水、雨水在脸上肆意流淌。视线模糊,只能凭借意志和手上的触感去分辨。终于!

  “咔嚓!”

  一声细微却清晰的断裂声从伤口深处传来!切割的阻力骤然消失!

  右臂的“骨爪”猛地向外一带!一团模糊的血肉被带了出来,混着断裂的木茬和黏腻的组织!其中,赫然是那半截致命的箭头!

  成功了!

  “噗!” 嘴里的断箭杆再也咬不住,随着一口喷出的鲜血和涎水掉落在地。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重重地向前扑倒,额头狠狠磕在冰冷的岩石上!

  剧痛、失血、毒素、琉璃骨臂的反噬……所有积累的伤害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世界在旋转、颠倒,意识如同风中残烛,迅速黯淡下去。

  [毒素扩散率:42%!失血性休克风险:89%!宿主生命体征急剧下降!强制进入应急休眠模式…启动…失…失败…能…能量不足…] 系统的警报声变得断断续续,如同接触不良的电流,最终彻底归于一片死寂的灰蓝。

  视野彻底黑暗的前一秒,模糊地看到杜甫佝偻的身影挣扎着扑了过来,冰冷的、枯瘦的手指颤抖地按在我的颈侧脉搏处,那张布满雨水和惊恐的脸上,似乎裂开了一道名为绝望的深渊……

  第八幕:薪火余烬

  黑暗。粘稠、冰冷、无边无际的黑暗。

  没有时间的概念,没有空间的感知。只有沉重的坠落感,仿佛灵魂正沉向无底的寒渊。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感刺破了黑暗。

  是火。

  跳跃的,橘黄色的,带着微弱暖意的光芒。

  眼皮重如千斤闸。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

  视线模糊地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跳动的火焰。一个小小的火堆,就在石凹的角落里,几根湿漉漉的枯枝在顽强地燃烧着,发出噼啪的声响,驱散着洞内刺骨的寒意和浓重的血腥气。

  火堆旁,坐着那个枯槁的身影。

  杜甫。

  他背对着我,佝偻着腰,像一座沉默的、被风霜雕刻的石像。花白的头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被火光镀上一层微弱的暖色。他正低着头,枯瘦的双手在身前专注地忙碌着什么。

  视线艰难地下移。

  我的左肩。

  伤口被处理过了。

  不再是血肉模糊的惨状。一支更细、更坚硬的断箭杆(显然是另一支被我折断的毒箭杆)充当了简陋的刮刀,剜去了边缘最明显的腐肉。伤口处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白色的东西——是燃烧后的草木灰烬!被小心地按压在伤口上,试图止血消炎。灰烬被血水浸透,呈现出一种暗褐色。

  用来包扎的,是杜甫身上那件本就褴褛的粗麻外袍!布料被撕成了长长的布条,紧紧缠绕在肩头,勒得很紧,用力之大以至于布条深深陷入皮肉。布条上浸满了暗红的血,边缘凝结着紫黑色的血痂。

  手法粗糙得近乎原始,带着不顾一切的蛮横和……孤注一掷的悲壮。

  剧烈的疼痛依旧存在,但失血的眩晕感和毒素的麻痹感似乎被这粗暴的处理方式强行压下去一些。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地撞击着被布条勒紧的伤口,带来一阵阵闷痛。右臂的剧痛依旧,但那琉璃骨臂的躁动似乎也因身体的极度虚弱而暂时蛰伏。

  “咳……”喉咙干涩发痒,忍不住咳出声。

  杜甫的背影猛地一震!如同受惊的鸟雀。他极其缓慢地、僵硬地转过身。

  火光映照下,那张脸苍老而疲惫,眼窝深陷,布满血丝,如同干涸龟裂的土地。但那双浑浊的眼睛,此刻却不再空洞。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浓得化不开的担忧,深不见底的恐惧,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微光。以及一种被强行唤醒的、名为“责任”的沉重。

  他看着我,嘴唇哆嗦了几下,才发出一点嘶哑破碎的声音:“崴……崴兄……汝……汝醒了?”声音干涩得像枯叶摩擦。

  我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他身上仅剩的单薄内衫,看着他冻得发青的双手,看着他为我包扎伤口撕下的、此刻裹在我肩头染血的袍布条……一股酸涩猛地冲上鼻尖。

  “先生……”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火……哪来的?”

  杜甫的目光投向那小小的火堆,橘黄的火苗在他眼底跳动。“汝……汝剜箭时……掉落的……断箭……”他声音低沉而疲惫,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麻木,“吾……吾拾了些湿枝……引燃了汝……汝衣襟上撕下的布头……”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还有那半截……带毒的箭头……烧之……有毒烟……”

  火堆里,隐约可见半截扭曲、焦黑的金属箭头残骸,那是他小心处理后的痕迹。

  他用自己的袍子为我包扎,撕碎了自己的尊严为我御寒。用我剜箭的毒物,引燃了救命的篝火。

  “先生……冷……”我看着他单薄内衫下簌簌发抖的身体,喉咙发紧。

  杜甫沉默地摇了摇头。他佝偻着背,挪近了些,伸出那双冻得僵硬、指节红肿的手,小心翼翼地靠近火堆。不是为了自己取暖,而是用那微弱的热气,反复搓揉着双手。揉搓了一会儿,感觉掌心有了一丝微弱的暖意,他才将手缓缓地、极其小心地按在我冰冷的手背上——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

  他的手掌粗糙、冰冷,像枯老的树皮。但那一丝被火烘烤过的微温,却如同黑暗中的萤火,微弱,却带着穿透骨髓的暖意,顺着冰冷的皮肤,流进濒临冻结的心脉。

  “吾……不冷。”他低声道,浑浊的目光越过我,投向石凹外依旧肆虐的风雨,投向更远处那片沉沉的黑暗,“此火……不可灭。”

  火光跳跃,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他那双浑浊的眼睛,在火光映照下,似乎燃起了一点微弱却坚韧的光。那是被残酷现实反复蹂躏后,从绝望灰烬里挣扎着重新燃起的……属于诗圣的火苗。

  琉璃骨臂在昏暗中闪烁着幽冷的微光,三星堆的神树纹路在骨头上蛰伏,渗出的星尘浆液早已凝固,如同怪异的蓝黑色宝石镶嵌在裂纹之中。左肩被粗陋包扎的伤口下,毒素依旧蛰伏,每一次心跳都提醒着它的存在。

  这残躯,这骨臂,这身伤,这未解的毒,还有那风雨飘摇的乱世……前路依旧是无边炼狱。

  但此刻,在这冰冷的石凹里,在杜甫那双重新燃起微光的浑浊眼眸注视下,在那堆用毒箭和破布点燃的、随时可能熄灭的篝火旁……

  我闭上眼,感受着手背上那枯瘦手掌传来的、微弱却真实的暖意。

  血路未尽,业火焚身。

  但薪火未绝。

  这残躯,还得为这点燃的微光,继续在炼狱里爬。

  冰冷的岩石紧贴着后背,寒气透过湿透的粗布衣裳,贪婪地吮吸着残存的热量。左肩的伤口在杜甫粗暴而决绝的包扎下,被一层厚厚的、浸透血水的草木灰和褴褛布条死死勒紧。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地撞击着伤口,带来一阵阵沉闷的钝痛,提醒着那里埋藏的剧毒和流失的生命。右臂——那条彻底异化的琉璃骨臂——沉重地搁在冰冷的岩石上,如同一条来自异界的玄冰巨蟒。三星堆神树的妖异纹路在森白臂骨上蛰伏,枝桠刺破皮肤处渗出的幽蓝星尘浆液早已凝固,如同镶嵌在裂纹中的、来自虚空的诡异宝石,在摇曳的篝火光线下闪烁着非人的冷芒。

  石凹外,风雨依旧呜咽,如同万千怨魂在深渊上空徘徊哭嚎。崖顶的风裹挟着碎雨,时不时从岩檐下扑进来,抽打在脸上,冰冷刺骨。

  火堆很小,就在我和杜甫之间。几根湿漉漉的枯枝在顽强地燃烧着,橘黄色的火焰跳跃不定,努力对抗着无边的湿冷和黑暗。火光将杜甫佝偻的身影拉长、扭曲,投在身后凹凸不平的石壁上,像一个挣扎的、疲惫的幽灵。他身上的粗麻单衣(外袍早已化作我肩头的束缚)单薄得可怜,在寒风里微微颤抖。

  但那双眼睛。

  那双浑浊的、布满血丝的眼睛,此刻却不再是我在尸堆中看到的空洞枯井。火光在里面跳跃,微弱,却异常坚韧。那里面有劫后余生的麻木,有目睹非人景象后挥之不去的恐惧,有对我这身可怖伤口的深切忧虑……但更深处,一种被强行唤醒的东西在燃烧——那是属于杜子美的魂火,是“诗圣”面对炼狱也要睁眼记录的本能,是意识到自己肩上还压着另一条性命的沉重责任。

  他枯瘦的双手,指节红肿,正小心翼翼地靠近那簇微弱的火焰,反复搓揉着,汲取着那一点点可怜的热量。搓了一会儿,感觉掌心有了一丝微弱的暖意,他才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谨慎,将手伸过来,再次轻轻按在我没有受伤的左手背上。

  他的手掌粗糙冰冷,像风化千年的树皮。但那一点点被火烘烤过的微温,却如同穿透千年寒冰的一缕微光,带着一种沉重的、几乎令人鼻酸的暖意,顺着我冰冷的皮肤,流进几乎被冻僵的血液里,稍稍熨帖了那颗在剧痛和绝望中挣扎的心。

  “吾……不冷。”他低声道,声音嘶哑得像沙砾摩擦,目光却越过我,投向石凹外那片无边无际的、吞噬一切的黑暗风雨,“此火……不可灭。”

  火光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那点微弱的光在他眼中摇曳,仿佛随时会被风吹灭,却又固执地亮着。

  我闭上眼。意识在剧痛、失血和毒素的侵蚀下,如同风中残烛。系统界面在视野边缘是一片死寂的灰蓝,没有任何提示,没有任何警告,只有一种被抽空后的虚弱和沉寂。琉璃骨臂内,那森白臂骨上蛰伏的神树纹路传来冰冷的脉动,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牵扯着灵魂深处的刺痛,提醒着它非人的本质和规则的反噬。左肩伤口的剧毒如同潜伏在血脉中的毒蛇,冰冷的麻痹感正缓慢而坚定地向心脏爬行。

  这残躯,这身伤,这条不知是兵器还是诅咒的骨臂,这未解的剧毒,还有这风雨飘摇、人命如草芥的乱世……前路依旧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无边炼狱。每一步都可能踏空,坠入更深的深渊。

  但此刻……

  在这绝顶之上冰冷的石凹里,在杜甫那双重新燃起微弱却坚韧光芒的浑浊眼眸注视下,在那堆用毒箭箭头和破布点燃的、随时可能被风雨扑灭的篝火旁……

  我感受着手背上那只枯瘦手掌传来的、微弱却无比真实的暖意。那暖意如此轻微,却重若千钧。它来自一个同样在炼狱中挣扎、同样被命运反复蹂躏、却在此刻选择撕碎自己的尊严为我御寒、耗尽心力为我剜毒、并固执地守护着这簇随时会熄灭之火的灵魂。

  血路未尽。

  业火焚身。

  前路,是比这悬崖更陡峭、比这风雨更狂暴的蜀道荆棘,是比剜肉刮骨更残酷的抉择与代价。

  琉璃骨臂内的神树幽光,如同黑暗中窥视的凶兽之眼。

  但……

  薪火未绝。

  这残躯,这点燃的微光,这压在肩头、沉在心底的“约”……

  还得爬下去。

  在这无边的炼狱里,用这身残骨和未冷的血,继续爬下去。

  (第53章:琉璃骨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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