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构陷

　　竹篁巷的小院。

　　经过几日简单收拾，已初具模样。

　　堂屋正中挂上了“弘文报社”的木质牌匾，东厢房摆放着几张书案，用于编辑撰稿，西厢房则堆放着往期报纸和备用纸张墨锭，院中那丛翠竹更添几分雅致。

　　张衍志几人正与两位新聘请的贫寒学子，负责誊抄校对的孙秀才和擅长算账记录的李童生，商议着下一期《小舍旬刊》的版面安排。

　　“衍志兄，你上次那篇关于漕运弊端的短评，反响极好，不少读者来信追问后续。”

　　赵健翻看着读者来信，脸上带着欣慰。

　　“嗯，下期可以再深入谈谈革除之道，但需注意分寸。”

　　张衍志点头，正说着，院门被人“哐当！”一声粗暴地推开！

　　众人愕然望去，只见一队如狼似虎的衙役闯了进来，为首的是个面色冷峻的班头。

　　更让人心惊的是，周文博摇着一把折扇，好整以暇地跟在衙役身后，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阴狠与得意。

　　他旁边还跟着一个缩头缩脑，眼神躲闪的中年人，正是之前与张衍志合作印刷小说的刘掌柜！

　　“就是他！”

　　“班头，他就是张衍志！”

　　周文博用扇子直指张衍志，大声说道。

　　王圆立刻跳了起来，说道：

　　“周文博！”

　　“你想干什么！”

　　“这里不欢迎你！”

　　高肃也上前一步，挡在张衍志身前，沉声道：

　　“周兄，带衙役闯入私宅，所为何事？”

　　那班头根本不理会王圆和高肃，目光锁定张衍志，从怀中掏出一张拘票，冷声道：

　　“张衍志，有人告你以笔名‘河西散人’着写邪书《西游记》，书中‘大闹天宫’等情节，影射朝政，诽谤君上，心怀怨望！”

　　“跟我们回衙门走一趟吧！”

　　“什么？！”

　　“影射朝政？！”

　　“诽谤君上？！”

　　王圆、高肃、赵健等人闻言，如遭雷击，全都惊呆了！

　　就连新来的孙秀才和李童生也吓得脸色发白。

　　张衍志心中也是巨震，但他迅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迎着班头锐利的目光，坦然道：

　　“这位班头，怕是有所误会。”

　　“《西游记》乃神怪志异之书，讲述唐僧师徒西天取经故事，旨在宣扬克服艰难、坚定信念，何来影射朝政一说？”

　　“‘河西散人’确是在下笔名，但，此书绝无诽谤之意！”

　　“绝无诽谤？”

　　周文博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走上前，从袖中掏出一本明显被反复翻阅、做了标记的《西游记》刻本，翻到“大闹天宫”一回，指着上面的句子，大声道：

　　“‘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

　　“张衍志，你告诉诸位差爷，这不是煽动造反是什么？”

　　“那孙悟空自封‘齐天大圣’，打上凌霄殿，搅乱蟠桃会，这不是影射朝堂、藐视天威是什么？！”

　　“你借古讽今，其心可诛！”

　　他转头对班头道：

　　“班头，此书在市面上流传甚广，影响恶劣！”

　　“此子狼子野心，借写书之机，发泄对朝廷、对陛下的不满！”

　　“若不严惩，何以正视听，安民心？”

　　班头脸色更加阴沉，显然周文博的“解读”让他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张衍志气得浑身发抖，厉声道：

　　“周文博！”

　　“你休要血口喷人，牵强附会！”

　　“《西游记》成书已久，世人皆知其乃神话故事，岂容你如此污蔑！”

　　“污蔑？”

　　周文博冷哼一声，将躲在一旁的刘掌柜拽了出来，说道：

　　“刘掌柜，你来说说，这本《西游记》的雕版，是谁提供给你的？”

　　“稿费又是支付给谁的？”

　　那刘掌柜吓得浑身一颤，不敢看张衍志的眼睛，低着头，哆哆嗦嗦地说道：

　　“是……是张公子……不，是张衍志提供的雕版……稿费，也是支付给他的……”

　　“小的，小的之前并不知道这书有……有问题啊……”

　　他这话，等于坐实了张衍志就是“河西散人”，就是《西游记》的作者。

　　“刘掌柜！你！”

　　张衍志又惊又怒，没想到此人竟会反水指证。

　　周文博得意洋洋地看着张衍志，说道：

　　“人证物证俱在！”

　　“张衍志，你还有何话可说？”

　　“班头，还不拿人！”

　　班头不再犹豫，一挥手，喝道：

　　“拿下！”

　　两名衙役如狼似虎地上前，就要锁拿张衍志。

　　“住手！”

　　王圆和高肃还想阻拦，却被其他衙役粗暴地推开。

　　张衍志心知此刻反抗无用，反而会落人口实。

　　他深吸一口气，阻止了冲动的王圆和高肃，目光冰冷地扫过周文博和刘掌柜，最后对班头道：

　　“我可以跟你们走。”

　　“但我张衍志行得正坐得直，《西游记》乃神怪小说，绝无影射之意！”

　　“此事，必有水落石出之时！”

　　他的镇定让周文博有些意外，但，随即被更深的嫉恨淹没，他狞笑道：

　　“死到临头还嘴硬！”

　　“等你进了大牢，看你还如何嚣张！”

　　“带走！”

　　在报社众人愤怒，担忧的目光中。

　　很快，张衍志被衙役套上锁链，强行带离了这间他们刚刚布置好的小院。

　　王圆气得双眼通红，拳头攥得发白，咬牙道：

　　“周文博这个王八蛋！”

　　“他这是蓄意报复！”

　　高肃脸色铁青，冷声道：

　　“他父亲是周通判……此事麻烦了！”

　　赵健更是急得团团转，着急道：

　　“这下怎么办？”

　　“衍志兄被他们带走，下了狱，那院试……”

　　新聘的孙秀才和李童生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恐惧。

　　刚刚看到的报社前景，此刻，瞬间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影……

　　……

　　另一边。

　　张衍志被押解着，走在熟悉的街道上。

　　路人的指点和议论，如同针扎一般。

　　他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心中一片冰冷。

　　没想到，周文博竟会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利用文字狱来构陷他。

　　这场突如其来的灾祸，远比院试落榜更加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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