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绿叶集镇

　　随着脚步的不断前行，那片在地平线上模糊了许久的建筑轮廓终于变得清晰起来。

　　然而，与艾文想象中或许会有的坚固石墙和高耸塔楼不同，眼前的绿叶集镇，更像是一个被随意拼凑起来的、放大了的临时营地。

　　一道由粗糙原木简单钉成的栅栏歪歪扭扭地圈出了一片大致的范围，许多地方的木桩甚至已经有些倾斜，缝隙大得足以钻进一只野狗。

　　栅栏入口处，立着一个简陋的、用几根木头搭起来的了望台，上面懒洋洋地靠着一个穿着褪色皮甲、帽檐压得很低的守卫，他手里拿着一根短矛，正百无聊赖地用矛尖剔着指甲里的泥垢。

　　另一个守卫则坐在旁边的一个木桶上，打着哈欠。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与寂静之森截然不同的、粗粝而鲜活的气息。

　　浓烈的牲口粪便味、带着汗臭的尘土气、某种烤焦面食的焦糊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从镇子某个角落飘来的腐败垃圾的酸臭，所有这些味道混杂在一起，被初夏略显灼热的阳光一蒸，形成了一种独属于这人烟聚集之地的、复杂而冲鼻的味道。

　　艾文拉了拉头上的兜帽，将脸庞更深地藏进阴影里，迈步走向入口。

　　那个坐在木桶上的守卫抬起眼皮，懒散地瞥了他一眼，目光在那过于宽大的黑袍上停留了一瞬，含糊地问道：“哪儿来的？干什么的？”他的通用语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

　　艾文刻意将嗓音压得比平时更低沉沙哑了些，简短的吐出两个词：“旅行。路过。”

　　守卫似乎对这种独行的、遮遮掩掩的旅人见怪不怪，在这边境之地，谁还没点秘密。

　　他挥了挥手，连站都没站起来：“进去吧，别惹事。”甚至连入镇费都懒得收，或许看他这身不名一文的打扮，也知道榨不出油水。

　　艾文微微点头，沉默地穿过那形同虚设的木栅门，真正踏入了绿叶集镇。

　　瞬间，声浪与更为驳杂的色彩如同潮水般涌来，将他包裹。

　　脚下是一条被车轮和无数脚步碾压得坚硬如石的土路，坑洼不平，积着前夜雨水留下的泥泞。

　　道路两旁，是密密麻麻、挤挤挨挨的简陋建筑——大多是低矮的木屋，屋顶覆盖着厚厚的茅草或颜色不一的破旧木瓦；偶尔能看到一两座用料稍好、带着矮石基的砖石房子，那通常是挂着某种徽记的商会仓库或武器铺。

　　叫卖声、讨价还价声、车夫的吆喝声、铁匠铺隐约传来的打铁声、以及各种他勉强能听懂或完全听不懂的语言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嗡嗡不绝的喧嚣背景音。

　　人类、留着浓密须发、身材敦实矮壮的矮人、以及几个皮肤呈灰绿色、眼神精明的瘦小地精，摩肩接踵地穿梭在并不宽敞的街道上。

　　空气中除了之前的复杂气味，又加入了皮革、劣质烟草和酒精的味道。

　　这里没有精灵聚落的和谐与静谧，有的只是一种粗野的、蓬勃的、为了生存而挣扎忙碌的活力。

　　艾文紧了紧身上的黑袍，像一滴融入浊流的水，悄无声息地沿着街道边缘，向镇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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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过最喧闹的主街，艾文在一个相对开阔些的、勉强能被称为“广场”的泥土地边缘，看到了一栋挂着一块被风雨侵蚀得有些模糊的、雕刻着歪斜酒杯图案木牌的建筑物——“老橡木酒馆”。

　　这名字在此地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它看起来比周围一些更加破败的棚屋要结实些，门口进出的人流也显得不那么龙蛇混杂。

　　他需要找一个地方坐下来，观察，并尝试获取一些最基本的信息。酒馆，通常是消息流传最快的地方之一。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更加浓烈的、混合着麦酒酸味、炖菜香气、汗味和烟草味的温热气息扑面而来。

　　酒馆内部光线昏暗，只有几扇小窗透进有限的光线，以及壁炉里跳跃的微弱火苗，尽管是白天，但为了照明和驱散湿气，炉火仍燃着。

　　几张粗糙的木桌旁坐满了人，大多是穿着皮甲或粗布衣服的佣兵、车夫和冒险者打扮的家伙，他们高声谈笑着，酒杯碰撞声不绝于耳。

　　艾文目光扫视，很快锁定了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那里背靠墙壁，旁边有一根承重的木柱，可以遮挡大部分视线。

　　他低着头，快步穿过喧闹的人群，在那张空着的、布满刀痕和污渍的木桌前坐下，将自己尽量隐藏在柱子的阴影和宽大黑袍之下。

　　他刚坐下没多久，一个系着脏围裙、身材胖硕、脸颊通红的酒馆老板便走了过来，粗声粗气地问：“喝点什么？”他的目光在艾文那明显不合身、遮住了全身的黑袍上转了转，又瞥了一眼他露在袖口外、略显纤细的手腕，脸上露出一丝促狭的笑容，故意提高了音量调侃道：“嘿，小家伙，我们这儿可不卖牛奶！你这身打扮，是从哪个戏班子里跑出来的吗？哈哈哈！”

　　附近几张桌子的人闻言，也投来好奇或戏谑的目光。

　　艾文心中微微一紧，但并未慌乱。

　　他保持着低头的姿势，用那刻意改变的、沙哑的声音平静地回应，同时将一枚从小镇外就准备好的、最普通的小额银币推到桌子中央：“麦酒。一杯。”

　　老板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这“小家伙”声音这么怪，而且如此镇定。

　　他拿起银币掂了掂，又狐疑地看了艾文一眼，最终还是耸了耸肩，收起钱，嘟囔着：“装神弄鬼……”转身去取酒了。

　　小插曲很快过去，酒馆里的人们也失去了对这个小黑袍人的兴趣，重新投入到他们自己的喧闹之中。

　　艾文暗暗松了口气，将注意力集中在偷听周围的谈话上。

　　他小口啜饮着那杯味道寡淡酸涩的麦酒，耳朵却像最灵敏的雷达，捕捉着空气中流动的信息碎片。

　　“……‘碎石荒原’那边最近不太平，听说有一群疾风狼在活动，商队都得加钱才肯走……”

　　“……黑铁部落的矮人这次带来的矿石成色不错，就是价钱咬得死紧……”

　　“……哭泣峡谷？妈的，那鬼地方上次差点把老子命搭进去，要不是为了那几株幽灵菇……”

　　信息零散而杂乱，大多是关于附近地域、魔兽和贸易的。

　　他仔细筛选着，试图找到任何关于“地图”、“学者”、“王国”或者“无尽之海”的字眼，但暂时一无所获。人们更关心眼前的生计和危险。

　　他像一块沉默的海绵，吸收着这一切，同时对这集镇的氛围有了更深的体会——这里奉行的是最直接的生存法则，力量、金钱和情报才是硬通货。

　　他摸了摸贴身收藏的、莉拉给予的简易地图，意识到自己迫切需要一份更详细、范围更广的东方大陆地图。

　　同时，他也开始思考，该如何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安全地获取下一步行动所需的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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