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一种奇异的安抚感

　　消毒风暴持续了整整三分钟！包德发从头到脚湿淋淋的，散发着浓烈刺鼻的消毒水味，像刚从福尔马林池子里捞出来的实验标本，狼狈到了极点。阿芳这才放下喷雾枪，对保镖点点头。

　　保镖松开了包德发。包德发像根泡发了的面条，差点瘫软下去。他扶着旁边冰冷的舱壁，剧烈地咳嗽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去后面。”阿芳指了指机舱尾部一个用布帘隔开的小区域，语气不容置疑，“在降落前，不许出来。不许碰任何东西。”

　　包德发垂头丧气，像只斗败了的、被喷了一身药水的落汤鸡，在两位八分空姐“礼貌”而疏离的目光注视下，一步一挪地、灰溜溜地钻进了那个狭小、简陋、如同货舱隔间般的尾部区域。布帘拉上，隔绝了前面奢华的空间和美丽的空姐。里面只有一张硬邦邦的折叠椅和一个固定在舱壁上的呕吐袋挂钩。

　　巨大的失落感和被嫌弃的屈辱感再次将他淹没。他瘫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老腰和臀部的伤口被硌得生疼。外面隐约传来飞机引擎启动的轰鸣和空姐甜美的广播声（虽然听不懂）。他透过布帘的缝隙，看着前面机舱柔和的灯光，听着隐约的杯碟轻碰声，想象着阿芳可能正优雅地喝着香槟……

　　“妈的！同机不同命啊！”包德发悲愤地捶了一下硬邦邦的椅子扶手，疼得龇牙咧嘴。他摸了摸自己湿漉漉、散发着消毒水味的破衣服，又摸了摸依旧火辣辣疼的屁股，再想想那两位八分空姐嫌恶的眼神……一股巨大的憋屈涌上心头！

　　“老子不服！”他低声咒骂着，眼珠一转，一个“骚气”的报复计划涌上心头！他不能碰前面的东西？那老子就在后面自己“骚”！他挣扎着站起来（臀部的剧痛让他直抽冷气），对着机舱尾部那个小小的、光洁如镜的金属行李柜门，努力凹起了造型！

　　他先是侧身，试图展示自己“饱经沧桑但依旧硬朗”的侧脸（虽然肿着涂着药），结果牵动伤口疼得呲牙咧嘴。

　　他又想单手叉腰（学电影里的硬汉），结果另一只手得扶着舱壁才能站稳，姿势极其扭曲滑稽。

　　最后，他对着金属柜门模糊的倒影，努力挤出一个自认为邪魅狂狷的笑容，露出那口黄牙，还试图抛个媚眼……

　　金属柜门模糊地映照出一个浑身湿透、散发着消毒水味、头发凌乱、脸上涂着药水、表情扭曲、姿势古怪、像只犯了羊癫疯的老猴子的身影。

　　包德发看着倒影里的自己，愣住了。三秒钟后，一股巨大的、混合着荒谬和悲凉的羞耻感直冲头顶！他恼羞成怒，狠狠一拳砸在金属柜门上！

　　“哐当！”

　　一声闷响！

　　在引擎的轰鸣声中并不起眼，但足以表达他的愤怒和……绝望。

　　他颓然坐回硬邦邦的椅子，像只被戳破的气球。什么“向往的生活”？在私人飞机上对着行李柜门发骚？还骚成了个笑话！他包德发这辈子，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就在他自怨自艾、万念俱灰时，飞机一阵轻微的颠簸。布帘被掀开一条缝。不是阿芳，也不是空姐。

　　是小清护士！

　　她端着一个医用托盘走了进来。托盘里放着干净的纱布、药膏、一小瓶淡黄色的液体（包德发看到那颜色就条件反射地一哆嗦），还有一瓶水和几片药。

　　包德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又是她！又是那要命的“蛇草黄”！他下意识地想往后缩，但狭小的空间无处可逃。

　　小清护士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平静得像无风的湖面。她走到包德发面前，将托盘放在旁边的小台子上。目光扫过他湿漉漉、散发着消毒水味的衣服，落在他臀部和腿上的纱布上，那里因为刚才的折腾和消毒液的浸泡，边缘已经渗出了淡黄色的组织液和血水。

　　“需要重新处理伤口，换药。”小清的声音依旧带着那种软糯但专业的越南腔调，听不出情绪。她拿起那瓶淡黄色的“蛇草黄”药水。

　　包德发吓得魂飞魄散！“别！清泉小姐！不用！我好了！真的！你看我活蹦乱跳的！”他语无伦次，试图展示自己“健康”的一面，结果一动又牵扯到臀部伤口，疼得他“嗷”一嗓子叫出来。

　　小清护士像是没听见，拿起纱布蘸了药水，俯下身。

　　那熟悉的草药皂角清香再次包裹了包德发。但这一次，这香气带来的不是旖旎，而是深入骨髓的恐惧！他看着小清护士靠近的脸，那专注平静的眼神，那拿着“刑具”的手……他感觉自己像砧板上的鱼，即将迎来第二次凌迟！他绝望地闭上眼，准备迎接那熟悉的、撕心裂肺的剧痛。

　　然而，预想中那火烧火燎的剧痛并没有立刻降临。

　　小清护士的动作似乎……停顿了一下？

　　包德发偷偷睁开一只眼。

　　只见小清护士拿着蘸了药水的纱布，并没有立刻按下来。她看着包德发那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还有那因为疼痛和虚弱而微微颤抖的身体。她的眼神里，那层万年不变的平静冰面，似乎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那里面有职业性的审视，有一丝残留的嫌恶，但似乎……也多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怜悯的……无奈？

　　她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

　　然后，在包德发惊恐的注视下，她拿着纱布的手，并没有直接按在伤口上，而是极其小心地、用纱布的一个干净小角，蘸取了非常、非常少量的一点药水，然后，动作异常轻柔地、几乎是用“点”的方式，极其小心地涂在了伤口边缘渗液最严重的地方。

　　那刺痛感依旧存在，像被针扎了一下，但比起之前那如同烙铁般的灼烧，简直是天壤之别！

　　包德发愣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小清护士那近在咫尺的侧脸。她的动作依旧专注，但那份专注里，似乎多了一种……刻意的、小心翼翼的克制？她涂抹药膏的动作也异常轻柔，包扎更是小心翼翼，尽量避免触碰他那些青紫肿痛的地方。

　　这……这还是那个冷面无情的“蛇草黄”刽子手吗？

　　包德发受宠若惊，简直不敢相信！他像条被顺了毛的癞皮狗，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惊扰了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柔”。他偷偷瞄着小清护士白皙修长的手指在自己伤口附近灵巧地操作，那淡淡的草药皂角香不再意味着剧痛，反而带来一种奇异的安抚感。他心里那点死灰般的小火苗，又“噗”地一下冒出了个火星：“嘿嘿……果然……老子还是有魅力的……冰山女神也被老子的‘男子气概’打动了？这是心疼我了？独处的机舱……轻柔的护理……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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