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海神新郎（18）

　　沈琰一回到县衙，即刻准备去漳州府知府驻地，他要汇报海漕会走私沉船事件，待知府核实后会再向上呈报。

　　此时有衙役通报，说珠玉村的村民柱子求见。

　　柱子？

　　沈琰想到之前曲迦音和倪小鱼对他讲述在海漕会船上时，夜里偷偷去库房被柱子发现了。

　　柱子没有告发他们，反而是提醒他们注意接下来的祭祀——名为祭祀实际则是他们作为货品卖给南洋人。

　　而后曲迦音则对柱子说可以搜集一些海漕会走私的物证，戴罪立功。

　　沈琰忙说：“叫他进来。”

　　柱子是头一次进县衙，这么近距离见到县尊，有些紧张局促。

　　柱子定了定心神，跪拜行礼之后说：“县尊大人，小人是海漕会的柱子，现有海漕会与南洋人交易的部分账册要交与县尊，请县尊过目，对海漕会所做之事，小人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

　　柱子和麻脸他们乘坐了不同的逃生船，在分别上了岸之后，他没有回珠玉村而是径直走到海澄县县衙附近，想将手里的证据交给县尊。

　　但不巧县尊去了平海卫，柱子不信任其他人，又在县衙附近等了几日，直到亲眼看到县尊回来，才敢入内呈献。

　　沈琰查看这本账册，上面记录了海漕会和南洋人的交易货品清单，还有之前以祭祀为借口卖出去的几个珠玉村的孩子的记录。

　　这是海漕会违禁走私、贩售人口的铁证！

　　等平海卫打捞出沉船货物，便是人赃并获，罪证确凿！

　　沈琰面露悦色，点点头：“你做的很好，将你在海漕会这些年经历的事情讲与我。”

　　柱子一边回忆一边说：“之前进入海漕会，是因为小人除了一身力气，也没有别的营生法子。起初海漕会真的只出海打鱼，可任凭如何辛劳，终是靠天吃饭，没有让大伙儿过上稳定富裕的生活……”

　　随着柱子的娓娓道来，县尊知道了海漕会更多的内幕。

　　海漕会在一次行船中遇到风暴，待风暴停歇后，发现已经偏航。

　　正是这次偏航改变了海漕会的命运。

　　他们偶然遇到了南洋人的船，对方对与大明交易很感兴趣，表示可以与海漕会进行交易。

　　但是海漕会的船上只有一些日常用品，没有入南洋人的眼。

　　后来海漕会就借着出海带一些东西交易，而后越做越大。

　　当然这样的动静也惊动了市舶司的人，于是陈鳌携重金打点市舶司。

　　柱子说：“每次出海前后陈鳌都会带着麻脸等亲信去市舶司打点，

　　不过具体找哪位大人小人不知，小人也是偶然听他们讨论，他们不小心说出才知道此事的。正因如此，我们每次出海都是市舶司便默许了的……”

　　沈琰沉吟道：“市舶司……”

　　他心想，走私之事能进行好几年，显然是背后有人放行，此事牵扯颇深。

　　柱子继续说：“后来，南洋人不但对货品感兴趣，还对大明的少年感兴趣，于是就有了假借祭祀贩卖村民之事，但没想到海神真的显灵了！”

　　接下来柱子从他的角度讲了如何目睹海神显灵和海漕会沉船等事。

　　沈琰让吏员将柱子所说一一记下。

　　随后他对柱子说：“你此番弃暗投明，揭发首告，功不可没。待案情查明，本官自会依《大明律》，为你奏请酌情减免罪责。眼下诸事未定，切记勿要声张。你在珠玉村可还有亲人挂念？”

　　柱子叩首道：“多谢县尊大人！小人早已孤身一人，无亲无故。”

　　沈琰说：“好，我会派人安排你的落脚之处，待事情尘埃落定，再做打算。”

　　柱子再次俯首感谢：“谢县尊大人！不过，还有一事……与我一同逃生的有个叫石娘的女子，她也是被海漕会胁迫的可怜人，因为受到惊吓至今神志恍惚，小人恳请能否让她与小人一起有个落脚之处。”

　　沈琰颔首：“好，一会儿我先见见她。”

　　柱子想到在海上曲迦音对他说的：“你有机会摆脱陈鳌的。”

　　现在陈鳌已死，海漕会也覆灭在即，他终于可以摆脱过去的日子了。

　　柱子再次深深叩首，许久未起。

　　此时在海上，平海卫的船正破浪前行。

　　周韬在船上与曲迦音和倪小鱼将之前的事又细细聊了一番。

　　他经过一番推敲，更倾向于这两个少年可能被海漕会的人下了药，因此神智恍惚。

　　事情的真相有可能是海漕会和南洋人因分赃不均火拼，而两个孩子趁乱登上了有火炮的小船。

　　而后或许是南洋人击沉了海漕会的船。

　　不过为什么击沉后不逃离而是要将价值不菲的炮船丢弃到平海卫附近呢，这于理不合。

　　或者还有另外一种情况，海漕会内部发生了火拼，两个孩子在小船上，或被下药，或被威胁，不让他们说出真正击沉海漕会船的人。

　　不过对于周韬而言，比起走私案本身的真相，空船上的小型佛郎机炮才是他最感兴趣的。

　　若能将火炮拆解并仿制，可大大提升水师的战力。

　　曲迦音这几日时常凝神感应芥子画轴恢复的情况，进度条稍微推进了一些，但还不到再次开启的时候。

　　她的神思回到现实中，倪小鱼正走到她身边。

　　经历了生死难关之后，倪小鱼成长了不少，这些日子里他跟着船上的水师学习，并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倪小鱼看曲迦音望着茫茫大海，也看着海面上的碎金浮光。

　　“迦音，我想好了。”

　　“什么？”

　　“我以后要加入水师。”

　　曲迦音转头看着倪小鱼，对方仿佛受到鼓励继续说：“我要强大起来，这样才可以保护自己，也保护……想保护的人。”

　　曲迦音微笑着说：“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那你呢，你以后想做什么？”

　　曲迦音想了想说：“你还记得之前我们在海神庙，我说，未来我们要乘着很大很漂亮的船出海，船帆高耸入云，船带着我们去看珠玉村外面的世界。”

　　倪小鱼回忆起正是被陈鳌关押在海神庙的那一夜，他点点头：“我自然记得！”

　　曲迦音说：“我希望海上有更多的船，更多人可以依靠海上贸易而改变生活。”

　　倪小鱼定定看着曲迦音，仿佛透过她，看到她说的那番繁华盛景。

　　倪小鱼笑着说：“嗯！那一天一定会到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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