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九重天梯·登顶的考验

　　夜澜的脚步没有停。

　　焦尾琴贴在背上，那股细微的震动始终未断，像是某种低语，又像是一道心跳。他一级一级往上走，金阶泛着冷光，每踏出一步，四周空气便扭曲一瞬，仿佛这阶梯并非存在于现实，而是从记忆深处硬生生拔出来的路。

　　第一阶，琴声轻颤。

　　他闭了闭眼，手指在琴柄上顿了半息，随即松开。风从上方灌下，吹动他额前碎发，面具下的右脸微微抽动了一下。他知道这是开始——不是通往天机的路，而是通向自己。

　　第二阶，耳边响起一声极轻的叹息。

　　像是白枭最后那句没说完的话，又像是三百年前雪夜里琴弦崩断的声音。夜澜没回头，也没加快脚步，只是将脊背挺得更直了些。他知道，这一关，没人能替他走。

　　第三阶，幻象来了。

　　血光冲天，祖殿石柱裂开，一道人影提剑走出，面容与叔父夜鸿煊重叠。那人一步步逼近，剑尖滴血，口中喃喃：“你本不该活下来。”

　　夜澜冷笑，抬脚再上。

　　“我已经杀过你一次。”他声音不高，却像刀劈开雾，“现在，你连影子都不配留下。”

　　第四阶，天地骤变。

　　风雪呼啸，寒渊深渊张开巨口，少年模样的他跪在冰面上，胸口血流如注，右手死死抠进冻土，左手指向苍天，喉咙里挤出嘶哑的质问：“为什么？！”

　　那是前世最后一刻。

　　丹田被破，灵脉尽毁，亲族围立，无人伸手。他记得那柄刺穿自己的剑，是夜家祖传的幽冥刃；他也记得，执剑的人，笑着喊他“逆子”。

　　画面真实得几乎触手可及。

　　他的呼吸滞了一瞬，脚步终于停下。

　　就在这时，一道银光掠至身侧。

　　幽瞳出现在他左前方，九尾舒展，如月华铺地。她没有说话，只轻轻抬手，指尖划过空气，留下一道霜痕。风雪凝滞，时间仿佛被冻结。

　　“那是过去。”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钟鸣撞入识海。

　　下一瞬，雷嗔怒吼而至。

　　龙角骨鞭横空甩出，雷霆炸裂，幻象中的夜鸿煊头颅瞬间爆开，化作黑烟消散。他赤足落地，电弧缠绕双臂，盯着夜澜厉声道：“还看什么？你早就能撕了他们！”

　　话音未落，青蘅剑出鞘。

　　一道剑气横扫而过，斩断连接幻象与本体的记忆锁链。她站在高处，白衣翻飞，眼神冷峻：“你若沉溺于此，白枭的牺牲就成了笑话。”

　　三股力量同时作用。

　　夜澜猛地睁眼。

　　心口那团压了十几年的闷痛，终于松动了一丝。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只曾无力垂落、任人宰割的手，如今稳稳握住了幽冥剑。他缓缓抬起，指向头顶虚空。

　　“我不是来重温失败的。”他声音低沉，却字字清晰，“我是来宣告，那些年欠我的，我已亲手讨回。”

　　第五阶，他迈步登临。

　　风雪退去，幻象破碎，但考验并未结束。每一阶都浮现一段残影：幼年独自练剑摔断手臂无人问津、母亲耳坠碎裂时识海崩塌、雷嗔初生时因误食丹药被困壳中哀鸣……桩桩件件，皆是伤疤。

　　但他不再回避。

　　他看着，记着，然后跨过去。

　　第六阶，他看见自己重生后第一夜，在荒庙中咳血醒来，手中紧攥着半块塔纹玉佩。那时他还不知前路在哪，只知道恨。

　　第七阶，是他组建破晓盟的第一战，手下三人战死，鲜血染红山道。他抱着尸体跪了一夜，第二天照常下令进攻。

　　第八阶，他忽然停步。

　　幻象里的自己转过身，满脸血污，眼中全是恨意，嘶吼着：“我要让他们全都不得好死！”

　　夜澜静静看着那个自己。

　　许久，他开口：“谢谢你没有彻底死去。”

　　然后，抬脚，踏上第九阶。

　　刹那间，整座天梯金光暴涨，暗金石阶化作流动的符文长河，直冲云霄。一股浩瀚之力从顶端倾泻而下，灌入他体内。冰雷月纹在发间剧烈闪烁，左为雷火交缠，右为寒月高悬，中央一点金芒如瞳，缓缓睁开又闭合。

　　他的气息变了。

　　不再是单纯的复仇者，也不再是被动承受命运的棋子。他成了执棋之人。

　　最后一级台阶落下时，平台展开，四方无墙，唯有一片悬浮于虚空的金色圆盘静静等候。圆盘中央，隐约有令牌轮廓若隐若现。

　　夜澜站定。

　　幽瞳悄然化为兽形，九尾轻卷他手腕，血瞳映着天光，不再有半分焦躁。她知道，真正的试炼或许才刚开始。

　　雷嗔收起骨鞭，赤足踏在金阶上，雷翼微张，护在他身后。他没说话，但全身肌肉绷紧，随时准备出手。

　　青蘅收剑入鞘，退至边缘，目光扫视四方虚空。她只说了一句：“前方无路，便自己开一条。”

　　话音落，风止。

　　整个空间陷入一种诡异的静谧。

　　夜澜缓步向前，伸手欲触那金色圆盘——

　　就在指尖即将碰上的瞬间，圆盘骤然旋转，令牌虚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行浮空古字：

　　**“你愿以谁之命，换此令现世？”**

　　他动作一顿。

　　背后三人齐齐皱眉。

　　幽瞳尾巴猛然收紧。

　　雷嗔低吼一声，掌心雷光涌动。

　　青蘅瞬间拔剑半寸。

　　夜澜却未收回手，也没有回答。

　　他只是盯着那行字，眼神平静得可怕。

　　风吹起他衣角，面具边缘微微翘起，露出一道早已愈合却永不褪去的灼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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