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起源之心 归途何在

　　宁采臣，或者说，此刻更应称之为道尊的存在，静立于太初洪流之中。他周身并无刻意散发的威压，然而那源自大道本源的、凌驾于万法万道之上的气息，却让这片原本狂暴无序的起源之地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凝滞。

　　远处，噬道者、灾厄之源等古老存在，皆在方才的阵法反噬中受创不轻，气息萎靡。它们望着太初洪流中心那道青衫身影，目光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悸、难以置信，以及一丝深藏于灵魂本能的恐惧。那道目光扫来，平静无波，却仿佛蕴含着定义“存在”与判定“终结”的无上权柄，让它们这些自诩为大道一部分、近乎不灭的存在，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消亡”的威胁。它们蛰伏了，收敛了所有敌意与气息，如同溪流旁的砾石，不敢妄动分毫，生怕引来那定义终焉之眸的注视。

　　道尊并未理会这些曾经的“大敌”。于他而言，这些存在虽强，却已非同一层次。他的感知，已穿透了层层叠叠的时空与大道阻隔，投向了这片起源之地更深处，那冥冥之中牵引着一切的源头。

　　一种呼唤，微弱却无比清晰，直接响彻在他的道源核心。那呼唤带着一种纯净的、超越了一切属性的本源气息，仿佛是整个无尽宇宙的起点，是所有大道诞生的摇篮。它亲切、温暖，如同游子听到了母亲的召唤。

　　“起源之心……” 道尊心中明悟。这便是引发诸帝觊觎、掀起无尽争夺的终极之物，亦是寂灭道尊当年探寻并可能因此遭劫的根源所在。

　　同时，他亦感知到，在这片起源之地的另一重隐秘维度中，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却与他自身“寂灭”道源同根同源，却又更加古老、更加沧桑的气息。那气息宛若风中残烛，仿佛随时会熄灭，却又顽强地存在着。

　　“寂灭道尊……果然未曾彻底湮灭。” 道尊眸光微动，那缕古老的气息印证了他之前的某些猜想。这位前行者，或许正以某种他尚未完全理解的状态，存在于这片起源之地的某处。

　　思绪流转间，道尊的目光再次扫过这片满目疮痍的虚空。因先前大战与太初之厄失控而引发的法则乱流、空间裂缝以及残余的毁灭性能量，依旧在此地肆虐，若不加以制止，恐会酿成更大祸患，甚至可能波及到与此地存在微妙联系的诸天万界。

　　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微张，对着虚空轻轻一按。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绚烂夺目的神光。但在他这一按之下，那原本狂暴撕裂的空间裂缝，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抚平，瞬间弥合如初；肆虐的法则乱流仿佛被赋予了全新的、稳定的秩序，变得温顺而有序，缓缓融入四周的虚空结构之中；那些残余的太初之厄能量、诸帝留下的腐朽、灾劫气息，则在他那蕴含“终结”权柄的意志下，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迅速消融、归于虚无。

　　言出法随，意动道生。平息这足以让大帝喋血的动荡，于他而言，不过举手之劳。

　　片刻之间，这片核心区域的混乱便被彻底平定，虽然依旧弥漫着苍茫古老的太初气息，却不再充满毁灭与无序，反而呈现出一种洪荒初开般的宁静与厚重。

　　做完这一切，道尊再次将目光投向起源之地的深处。前路已然清晰，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循着那“起源之心”的呼唤，深入这片宇宙最古老的秘地，探寻其终极奥秘，并可能寻到寂灭道尊残魂的下落；二是凭借此刻执掌的伟力，寻路回归青霖天域乃至其下的诸天万界。他因青霖的变故而来，不知此刻外界光阴流转几何，那些故人、那些恩怨、那片生养他的天地，如今又是何等光景？以他如今“道尊”之位格，回归之后，又将如何面对与改变那一切？

　　成就无上道尊，并非意味着七情六欲的泯灭。宁采臣的意志与情感，依旧是这道尊位格的核心。对故土的牵挂，对过往的执念，与对更高层次道途的追求，在此刻交织。

　　他沉默了片刻，那双仿佛蕴藏着无限宇宙生灭与终焉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随即，他做出了抉择。

　　道尊一步迈出，身影并未直接冲向那呼唤传来的最深之处，而是来到了那片残留着寂灭道尊气息的隐秘维度边缘。这里大道规则交织成一片混沌的壁垒，寻常帝境难以察觉，更无法进入。但对他而言，这层壁垒形同虚设。

　　他伸出手指，指尖流淌着暗金色的道源之力，轻轻点在那混沌壁垒之上。壁垒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显露出其后一片奇异的景象——那是一片完全由寂灭大道规则具现化的空间，无边无际，空无一物，唯有中央悬浮着一团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散去的暗灰色光晕。光晕之中，隐约可见一道模糊的身影盘坐，气息与道尊同源，却充满了腐朽、沧桑与一种近乎道尽的枯寂。

　　正是寂灭道尊残留的意志碎片！

　　似是感应到同源却更加强大、更加完美的气息降临，那团暗灰色光晕微微波动了一下，一道微弱到极点的神念传递出来，带着无尽的疲惫与一丝释然：

　　“后来者……你……终究走出了……那一步……超越了……吾之寂灭……”

　　道尊凝视着这团前辈的残魂，神色平静中带着一丝敬重：“前辈以身试道，为后行者照亮前路，功莫大焉。”

　　“呵……” 那残魂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照亮前路？或许吧……吾于此地盘桓无尽岁月，参悟寂灭之极尽，欲窥起源之真容，却终究……功亏一篑，反被其累，仅余此残烬，苟延残喘……”

　　他顿了顿，神念变得更加断续：“起源之心……乃万物之始，亦为……万道之终……蕴含超脱之机，亦藏……归墟之险……吾当年……过于急切……未能如你这般……融汇混沌，纳太初洗礼……铸就完美道基……你……有机会……触及那真正的……终极……”

　　“切记……心之所在，道之所在……起源……并非唯一答案……”

　　最后一句神念落下，那团暗灰色光晕剧烈闪烁了几下，变得更加黯淡，仿佛随时会彻底消散。它已将最重要的信息与警示，传递给了这位成功的后来者。

　　道尊默然，对着那团残魂微微颔首。他能感知到，寂灭道尊的这缕残魂已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若非凭借此地特殊的寂灭规则维系，早已消散。他并未试图强行挽留或救治，因为这本身就是寂灭道途的一种归宿。他挥手打出一道精纯的本源寂灭道则，融入那光晕之中，并非为了延续其存在，而是助其更加稳定，得以在此地长久沉眠，或许在未来无穷岁月后，能有新的机缘。

　　做完这一切，道尊转身，目光再次变得坚定而深邃。寂灭道尊的警示，让他对那“起源之心”有了更清晰的认识，却也更加坚定了探寻的决心。超脱之机与归墟之险并存，这正合大道真意。而“心之所在，道之所在”的提点，更是让他心中对青霖、对诸天万界的牵挂，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

　　他的归途，或许并非简单地回归故地，而是要在探寻终极之道与守护心之所系之间，找到那条独属于他自己的平衡之路。

　　道尊再次迈步，这一次，他直接撕裂了层层虚空，朝着那“起源之心”呼唤传来的方向，坚定不移地前行。他的身影在苍茫的太初气息中若隐若现，每一步都仿佛跨越了无尽星域，周遭的景象飞速变幻，呈现出种种不可思议的大道异象——有时是混沌未分的奇点，有时是万道生发的盛景，有时又是纪元终结的归墟画卷……

　　不知行进了多久，穿越了多少重先天形成的大道屏障，前方的景象豁然开朗。

　　那是一片无法用大小来形容的虚无空间。空间的中心，并无想象中璀璨夺目的光团或具象化的物体，而是悬浮着一枚……看似朴实无华的印记。

　　那印记如同大道自然生成，其形态在不断流转变化，时而如莲子，蕴含无限生机；时而如奇点，收缩一切概念；时而又如一道永恒的波纹，荡漾开万物起源的奥秘。它散发着柔和而纯粹的光芒，那光芒并非照亮外物，而是仿佛在“定义”光芒本身，以及它所能触及的一切“存在”。

　　仅仅是凝视着它，道尊便感觉到自身融合了混沌、寂灭、起源三大本源的完美道源，都产生了共鸣与悸动。它仿佛是所有大道的“母亲”，是所有规则的“源头”。

　　这就是起源之心！宇宙的起点，万道的根源！

　　而就在道尊抵达，目光落在起源之心上的刹那，那枚不断变化的印记，忽然稳定了下来，其散发出的柔和光芒微微闪烁，仿佛在回应他的到来。

　　也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在起源之心的另一侧，那片原本空无一物的虚无中，空间如同水幕般荡漾开来，一道身影缓缓踏步而出。

　　来者身着一袭玄色道袍，袍服上绣着周天星辰流转生灭的图案，但其星光却带着一种冰冷的、非生非死的诡异质感。他面容古朴，看不出具体年岁，双眸开阖间，左眼如同炽盛的生命熔炉，右眼却似万灵的最终归宿坟墓，两种截然相反、却又完美交融的气息在他身上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他的出现，并未引动太大的波澜，仿佛他本就该在那里，与这片起源核心的虚无浑然一体。其气息渊深似海，竟丝毫不逊色于刚刚成就道尊之位的宁采臣！甚至，因其身上那种生死平衡、循环往复的圆满意韵，显得更加古老与深不可测。

　　玄袍道人目光平静地看向道尊，嘴角似乎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一道平和却带着无上威严的声音，在这片核心之地缓缓响起：

　　“贫道玄葬，于此守候万古，终得见有后来者，堪破虚妄，得见真源。道友，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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