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实名制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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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依旧浓重,但东方已透出一缕鱼肚白,将天边的云层染成淡淡的绯色。

  康铎站在一旁,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元顺帝的背影,他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脑子里还嗡嗡作响——不过几个时辰前,他还在担心五十人对付不了千名怯薛军,此刻却真的亲眼看着大元天子成了阶下囚,这一切像场光怪陆离的梦。

  朱槿走过来,抬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掌心的力道不轻不重:“康大哥,发什么呆?”

  康铎一个激灵回过神,脸上泛起红潮,挠了挠头:“属下……属下就是觉得不敢信。咱们真的……活捉了元顺帝?”

  “不然怎的?”朱槿莞尔,目光落在他染血的颊边,“康大哥你比我年长几岁,初随军伍便敢身先士卒,方才那燧发枪直击敌喉,准头已属上佳。”

  他顿了顿,语气愈见恳切:“此次行事确是孟浪,你能紧随步伐,未有差池,已是难得。”

  康铎面颊更热,讷讷道:“属下分内之事,不敢当大人谬赞。”眼底的雀跃却藏不住,腰杆也不自觉挺得更直了些。

  朱槿拍了拍他的胳膊,转身望向远处健德门的方向。

  那里的火光已经熄灭,隐约传来吴军欢呼的声浪——大都,终究是破了。

  晨雾还未散尽,健德门的城楼已在熹微晨光中显露出斑驳的轮廓。

  朱槿勒住马缰,身后的队伍如一条墨色长龙蜿蜒而来。

  元顺帝所在的那辆被护在最中央,偶尔被风掀起一角,能瞥见里面明黄的袍摆一闪而过。马车四周的护卫,皆是身披明光铠的精锐,手中拿着燧发枪,警觉的巡视着周围。。

  被押在马车上的元廷官员们裹紧了身上的华服,往日插着孔雀翎的帽顶此刻沾着草屑,车厢缝隙里漏出的呼吸声细若游丝,透着小心翼翼的怯懦,谁也不敢轻易掀帘张望。

  刚到健德门瓮城,就见城墙上人影绰绰。

  李文忠正亲自带着亲兵清理战场,他踩着半截断裂的旗杆登上垛口,手里拎着块麻布擦拭脸上的血污。

  几名士卒正合力将一具具蒙元士兵的尸身抛下城墙,每落下一具,都在墙根下激起一阵尘土;另有一队人扛着铁铲,把散落的箭矢、断矛归拢到一起,断弓被踩碎时发出 “咔嚓” 的脆响。

  城砖缝隙里嵌着的箭簇还在反光,墙根下堆着刚砍下的首级,二十来颗攒成一垛,用浸过桐油的草绳拦腰捆着,

  三个留着络腮胡的老兵正蹲在尸首旁,最年长的王老兵叼着根旱烟杆,左手按住一颗首级的发髻,右手捏着柄三寸长的解首刀,轻轻撬开死者的嘴。“看这牙口,” 他朝旁边两个年轻士卒努努嘴,烟杆在嘴角歪了歪,“槽牙上全是黑垢,牙缝里还卡着肉渣子 —— 准是蒙古兵。”

  说着,他瞥了眼远处列队而过的标翊卫,喉结动了动,“你看人家标翊卫的家伙什,那明光铠磨得跟镜子似的,枪尖都闪着蓝光,最叫人眼馋的是那燧发枪,人手一把!咱们仨人合用一杆火铳,填药都得轮着来,人家抬手就能打。

  另一个李老兵用刀柄敲了敲旁边一具尸首的颧骨,接过话茬:“可不是嘛。去年标翊卫招兵时,我还跟你说这新立的卫所不靠谱,指不定练俩月就散了。”

  他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满脸悔意,“结果呢?人家那盔甲是真结实!上回打居庸关,我亲眼见着有个标翊卫的兵被蒙古兵的大刀砍中后背,愣是只踉跄了两步,转身就用燧发枪把人崩了。换作是咱们穿的这老皮甲,早就被分尸了 —— 那哪是穿了件甲,分明是多了条命!”

  年轻些的赵老兵正用布擦着解首刀上的血污,闻言叹了口气:“我那会儿也觉得不靠谱,听说招兵还得识几个字,我这斗大的字不识一个,想着去了也是当杂役,就没报名。”

  王老兵往标翊卫的方向又瞅了瞅,压低声音道:“人家的待遇才叫真叫好呢!听说军功赏的银子,都不是从军饷里出的,全是吴王二子朱指挥使自己掏腰包,是吴王定的三倍。就冲这,弟兄们打仗能不卖力?”

  李老兵砸吧砸吧嘴接话:“可不是!上回打潼关,标翊卫的兵光是斩首赏银就领了不少。我听军需处的兄弟说,有个入伍才半年的小子,现在手里攒的赏银都快五十两了,够寻常人家过好几年的。”

  赵老兵瞪圆了眼:“这么多?那要是跟着他们打个一年半载,岂不是能娶上媳妇盖新房了?”

  王老兵磕了磕烟锅:“这还不算啥。关键是人家每次攻城打仗都冲在最前面,杀敌数量也是最多的。就说上个月攻保定城,标翊卫愣是比咱们多斩了三百多颗蒙古兵首级。”

  李老兵点头附和:“尤其是标翊卫的卞元亨卞将军,还有蓝玉蓝将军,那可是实打实的猛将。据说他们俩杀的敌,加起来比常遇春常将军都多!上回在野外遭遇战,卞将军一人就斩了二十多个蒙古兵,燧发枪打得那叫一个准。”

  旁边的文书正蹲在地上翻着牛皮封面的军功册,笔尖蘸着朱砂,在纸上沙沙记录:“蒙古兵首级一颗,记首功一次,赏银五两,待班师后由兵部验明升一级;汉兵降卒首级一颗,记半功,赏银二两,积满两功方准升级。” 他写完又抬头叮嘱,“都看仔细些!昨儿个三营有个小子拿平民首级充数,被查出来,当场军法从事了 —— 不仅全队军功全消,连带伍长都被杖责三十,发去守辎重营了!”

  那年轻士卒听得缩了缩脖子,赶紧将手里那颗蒙古兵首级往草绳里塞得更紧些。

  王老兵狠狠抽了口旱烟,烟锅里的火星亮了亮:“现在说啥都晚了。人家标翊卫的兵,月钱比咱们多三成,盔甲坏了立马有新的换,咱们这身甲还是前年征襄阳时发的,肩甲都裂了道缝,里面塞的棉絮都板结了。上回我左胳膊中了箭,若不是躲得快,骨头都得被射穿 —— 这要是穿的标翊卫的甲,顶多擦破点皮。”

  他用袖口抹了把脸,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懊悔,“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当初要是咬咬牙去了,也不至于现在羡慕人家。”

  墙头上的李文忠恰好瞥见这幕,朝他们扬了扬手里的令旗:“麻利点!验完的首级赶紧用石灰腌了装木箱,傍晚前得汇总到中军帐 —— 误了军功核验,小心你们的皮!”

  三人中年老的王老兵把旱烟锅在鞋底磕了磕,他拽了拽李老兵的胳膊,又朝赵老兵使个眼色,压低声音道:“好了,别抱怨了。标翊卫再好也是人家的造化,咱们手里这几颗首级实打实是功劳。这次努努力,把赏银攒下来,再立两个功,争取回去前混个小旗队长,好歹能管着十来号人,总比现在蹲墙根验首级强。”

  李老兵啐掉嘴里的草茎,哼了声却没再反驳,手里的解首刀加快了速度,刀刃划过脖颈时带起一串血珠。赵老兵也默默点头,将验好的蒙古兵首级往草绳里塞得更紧,只是望着标翊卫队列的眼神,依旧带着几分不甘的羡慕。

  此时李文忠从城墙上远远瞥见那队马车,尤其是中央那辆紫檀木车厢,眉头先是一紧,待看清为首那骑白马的身影,顿时眼睛瞪得滚圆。他一把将手里的麻布甩给亲兵,三两步跨下城楼的石阶,一路小跑穿过瓮城,袍角扫过地上的断箭都浑然不觉。

  “吁 ——” 朱槿见他奔来,翻身下马,李文忠扑到他面前,盔甲上的铜钉撞得叮当作响,他指着朱槿的鼻子,又气又急:“我的小祖宗,你干啥去了?徐大帅听说你又擅自带着标营离队,在帅帐里把茶杯都摔了,脸黑得跟锅底似的,都快疯了!”

  朱槿没接话,只朝蒋瓛抬了抬下巴。

  蒋瓛会意,快步走到中央那辆马车旁,伸手撩开车帘 —— 元顺帝正斜倚在锦垫上,发髻用一根玉簪松松挽着,明黄的龙袍被他自己揉出了褶皱,见了天光慌忙侧过脸,用袖子遮了遮,那狼狈模样倒比寻常囚徒更添几分滑稽。

  “保儿哥,看看这是谁。” 朱槿拍了拍车厢壁。

  李文忠虽没见过元顺帝,但那身哪怕污秽不堪也难掩形制的黄袍,还有眉宇间残存的帝王轮廓,让他瞬间倒吸一口凉气。他伸手揉了揉眼睛,凑近了又看了半晌,才失声叫道:“我的个乖乖,你居然把元顺帝活捉了?!”

  朱槿嘿嘿一笑:“这下徐大帅就不会责罚我了吧?等他消了气,请我喝酒的时候,一定喊上你。”

  “那是自然!” 李文忠这才松了口气,脸上的焦急换成了兴奋,

  “徐大帅现在在哪?”

  “应该在皇宫正殿清点图籍呢,” 李文忠往城内指了指,“你直接过去便是,他见了你这功劳,保准啥火气都没了。”

  朱槿点点头,转头吩咐李文忠:“保儿哥,剩下的俘虏和家眷就交给你了,按名册清点清楚,别让底下人私藏了东西。”

  说罢,他朝蒋瓛使了个眼色。蒋瓛立刻会意,朝身后几个精壮亲兵打了个手势,那五辆装着财宝的马车不动声色地脱离队伍,拐进旁边一条堆满砖石的窄巷。

  安排妥当后,康铎驾驶着元顺帝所在的马车,朱槿骑着马。两人一前一后穿过瓮城,朝着远处宫墙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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