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河东狮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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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仙楼听涛包厢内,酒坛已空了三只,粗瓷大碗在案几上摆了一圈,酒液溅得桌布湿漉漉的。

  朱槿端着碗,指尖沾着酒渍也不在意,与卞元亨你来我往,大碗饮酒的豪爽劲儿,全然没了平日的精致模样。

  他看似喝得尽兴,喉结滚动间酒液下肚,实则暗中运转真气,将酒意顺着经脉悄悄驱散,脸色始终保持着清醒的红润,眼神也依旧清明;可卞元亨却是实打实的豪饮,每一口都喝得干净,不多时便眼神涣散,脸颊涨得通红,连说话都开始舌头打卷。

  “二、二公子……” 卞元亨晃了晃脑袋,努力想坐直身子,却还是歪了歪肩膀,醉醺醺地对着朱槿笑道,“今、今日常将军那女儿…… 常姑娘,常姑娘可真了不得。真是让末将想起一首诗……”

  朱槿正端着酒坛要给卞元亨续酒,闻言动作一顿,饶有兴致地挑眉:“哦?卞将军还有这般雅兴?竟能从常姑娘身上想到诗?什么诗,说来听听,也让我长长见识。”

  卞元亨咧嘴一笑,露出沾了酒渍的牙齿,他笨拙地拿起桌上的大碗,手腕晃了晃,才勉强将碗凑到嘴边,仰头又灌了一大口,酒液顺着下巴流到脖颈,他也浑然不觉。

  放下碗时,碗底重重磕在案几上,发出 “咚” 的一声。他打了个响亮的酒嗝,才缓缓晃着头,一字一顿地念道:“龙丘居士亦可怜,谈空说有夜不眠。忽闻河东狮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

  “咳咳!” 朱槿刚喝到嘴里的酒瞬间呛了出来,咳嗽得肩膀都在抖,不等卞元亨把 “咱们的世子大人” 后面的话说完,他猛地探身过去,左手一把捂住卞元亨的嘴,右手死死按住他的肩膀,眼神瞬间变得严肃,声音压得极低:“卞将军!酒后胡言可不能乱说!这话要是传出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卞元亨被捂得 “呜呜” 作响,脸涨得通红,双手胡乱地想推开朱槿,却浑身无力,只能徒劳地挣扎。

  朱槿心中早已警铃大作 —— 他怎会不知这首诗的典故!

  这是北宋苏轼调侃好友陈慥的诗句啊!

  陈慥出身官宦世家,父亲是北宋名将陈希亮,家境优渥,却不喜官场应酬,偏爱隐居在龙丘,平日里邀好友饮酒论诗,性格洒脱豪放,人人都称他 “龙丘居士”。

  可这位洒脱的居士,偏偏怕极了妻子柳氏。柳氏性格刚烈,嫉妒心强,只要陈慥邀友聚会饮酒,她便会怒气冲冲地出面干预,吼声能传遍整个宅院。苏轼作为陈慥的挚友,常去龙丘做客,屡屡目睹陈慥被柳氏吓得手足无措的模样 —— 有时两人正深夜谈佛论道,柳氏一声怒喝,陈慥手里的拐杖都会吓得掉在地上,心神慌乱得半天回不过神。

  苏轼见状,才写下这首诗调侃,“河东狮吼” 也从此成了 “悍妻” 的代名词。

  卞元亨这是明晃晃地把常婉静比作 “河东狮”,暗指大哥朱标 “惧内” 啊!

  虽说这首诗放在今日场景里确实应景,大哥平日里对常婉静也确实多有迁就,在外人看来难免有 “惧内” 之嫌,可这话绝不能出自自己手下之口!

  朱槿太了解自己大哥了,表面上待人宽厚仁慈,说话时总带着温和的笑意,连对府里犯错的下人都极少疾言厉色,可骨子里却遗传了老爹朱元璋最大的毛病 —— 小心眼!

  别看大哥朱标平日里对谁都和和气气,可若是有人触了他的忌讳,哪怕嘴上不说,暗地里也定会记着。

  朱槿不由想着:历史上封王之后的晋王朱棡在封地上时常行为乖张,纵容下属为非作歹,当地官员不堪其扰,悄悄将此事上报给了太子朱标。

  朱标得知后,表面上只是温和地写信告诫朱棡要恪守本分,还在朱元璋面前为朱棡遮掩,说不过是些小打小闹,年轻人难免有些浮躁。

  可私底下,朱标却暗中吩咐亲信密切留意晋王的一举一动,但凡再有风吹草动,务必第一时间向他汇报。

  后来,朱棡又一次因强占民田引发民愤,朱标知晓后,虽未在朱元璋面前提及此事,却趁着朱棡来京城述职的机会,将他留在东宫太子府中 “叙旧”,实则是变相软禁了数日。

  在这期间,朱标每日都对朱棡耳提面命,言辞间满是斥责,还暗示他若再不知收敛,定会将他的恶行如实告知父皇。

  朱棡被大哥这般敲打后,回到封地收敛了许多,而朱标对三弟的 “惩戒” 之举,也在诸王之间悄然传开,众人皆知大哥看似宽厚,实则对犯错之事心中有数,绝不容情。

  还有一次,朱元璋为了整肃朝堂风气,打算严惩一批贪污受贿的官员,其中不乏一些与朱标平日里往来密切的官员门生。

  朱标觉得父皇此举过于严苛,便多次进谏,恳请朱元璋网开一面,从轻发落。

  朱元璋起初并未理会,朱标却不肯罢休,接连几日在朱元璋面前长跪不起,言辞恳切地为那些官员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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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元璋最终拗不过他,只得放宽了惩处尺度。

  可事情过后,朱标却对那些被惩处官员的上司心怀不满,认为他们未能约束好下属,致使自己在父皇面前如此为难。

  此后,在朝堂议事时,但凡涉及这些上司的提议,朱标总会下意识地提出反对意见,或是刻意拖延批复,让这些人在朝堂上渐渐失了颜面,话语权也大不如前。

  从这些事便能看出,自己大哥朱标看似仁慈温和,实则内心极为敏感,谁要是触及了他在意的底线,哪怕当时不动声色,日后也定会寻机 “算账”。

  卞元亨这话要是让大哥知道了,虽然他明面上不会有什么表现,但是日后卞元亨的官职升迁,怕是要被卡得死死的。

  朱槿悄悄扫了一眼包厢四周,真气试探四周,并没有暗探埋伏。负责影卫的蒋瓛也没传来任何通报。

  可他心里清楚,自己那大哥如果真的如自己所想那样,要是真的想盯着这边,有的是自己不知道的手段,。

  朱槿他缓缓松开手,对着还在犯迷糊的卞元亨连忙圆场,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卞将军,你喝多了,脑子都糊涂了。苏轼写这首诗,看似是调侃,实则是理解陈慥啊 —— 他那不是惧内,是对妻子的包容,是不想让家庭起矛盾,才处处让着柳氏,这其中满是人情味儿。咱们世子对常姑娘,也是这般体贴,事事让着她,可不是什么‘惧内’,你可不能乱比。”

  卞元亨揉了揉被捂得发疼的嘴,眼神依旧涣散,却还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含糊地应道:“二公子…… 你说的对…… 是、是末将喝多了,脑子不清醒……”

  他顿了顿,又晃了晃脑袋,眼神忽然亮了些,看着朱槿,语气带着几分崇拜:“还是二公子您厉害!年纪轻轻便能得佳人相伴,还能让佳人服服帖帖,这才是咱们男人的榜样,真真是羡煞末将!”

  还没说完,他身子猛地晃了晃,双手撑在桌上想稳住,可脑袋一沉,“咚” 的一声,直接趴在了桌子上,脸颊贴着冰凉的案几,呼吸瞬间变得沉重,彻底醉倒过去,连身上的铠甲蹭到桌角都毫无反应。

  朱槿松了口气,抬手擦了擦额角的薄汗,刚想叫门外的伙计来把卞元亨送走,却忽然感觉到一道灼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转头一看,只见王敏敏正坐在一旁的软椅上,双手托着下巴,一双杏眼直勾勾地看着他,眼底满是促狭的笑意,嘴角还微微上扬着。

  朱槿被看得有些心虚,脸颊莫名一红,连忙清了清嗓子,假装整理衣襟,避开她的目光。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包厢门口,如同鬼魅般,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正是蒋瓛,他依旧穿着一身玄色劲装,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从一开始就站在那里。

  王敏敏见了,也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 这些日子,蒋瓛时常这般神出鬼没地出现,她早就习惯了。

  “蒋瓛,” 朱槿站起身,对着蒋瓛吩咐道,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把卞将军送回军营,路上小心些,别让他摔着。明日你跟他说,最近我有别的事要忙,军营暂时不过去了,让他盯好标翊卫的每日训练,无论是体能训练还是战术演练,都不能松懈;还有应天府的防卫值守,尤其是城门和王府周边,绝不能出半分差错。”

  “属下遵命。” 蒋瓛躬身应道,声音低沉,他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扶起趴在桌上的卞元亨,动作利落却轻柔,避免弄醒他,也避免让他磕碰到。

  朱槿忽然想起什么,又补充道:“还有,明日开始,让卞将军跟着士兵一起训练,每日的负重跑、格斗训练都不能少,为期一周。你就跟他说…… 这是我给他醉酒乱念诗的‘奖赏’,让他好好‘享受’。”

  蒋瓛闻言,低头看了一眼醉得不省人事的卞元亨,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同情,却还是沉声应道:“属下明白,明日定如实传达给卞将军。”

  说罢,他半扶半架着卞元亨,脚步平稳地退出了包厢,没有发出半点多余的声响。

  谁知刚走到门口,卞元亨忽然睁开眼,眼神依旧迷离,却扯着嗓子喊道:“我还能喝…… 再、再来一碗…… 一会儿…… 一会儿看咱去打那大虫!”

  喊完,头一歪,又彻底没了动静。

  朱槿听着,忍不住笑了出来 —— 这个醉酒打虎的卞元亨,当年能赤手空拳打死猛虎,如今却屡屡被自己喝趴下。

  他丝毫不在意自己是用真气驱散酒意,而卞元亨是实打实的真喝,只觉得这场景颇为有趣。

  .......

  包厢内只剩下朱槿和王敏敏,王敏敏再也忍不住,捂着嘴 “噗嗤” 一声笑了出来,肩膀轻轻颤抖着,连眼睛都笑弯了。

  朱槿走到她身边,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指尖传来柔软的触感,语气带着几分无奈:“我的敏敏郡主,你在笑什么?笑得这么开心,也让我听听。”

  王敏敏连忙闪躲,脑袋歪向一边,却还是被他捏到了脸颊,她红着脸,笑着说道:“奴婢只是想起二公子之前说过,吴王殿下最是小心眼,谁要是惹了他,哪怕过了许久,他也会记着;还说世子殿下深随吴王,这小心眼的性子,是‘随根’呢……”

  她说完,怕朱槿再逗她,连忙站起身,提着裙摆往后退了两步,“公子,我先去找珍珠姐姐了,咱们一会儿一起回府,免得珍珠姐姐等急了。”

  话音未落,便快步跑了出去,裙摆扫过地面,留下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朱槿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 王敏敏这是在说,自己刚才罚卞元亨训练,也是随了老爹和大哥的小心眼啊!

  说到底,还是因为卞元亨当着王敏敏的面夸自己是 “男人的榜样”,才故意给卞元亨 “找了点事”。

  朱槿站在原地,看着王敏敏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 王敏敏这是在说,自己刚才罚卞元亨训练,也是随了老爹和大哥的小心眼啊!说到底,还是因为卞元亨当着她的面夸自己是 “男人的榜样”,让自己有些得意忘形,才故意给卞元亨 “找了点事”。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怪不得方才王敏敏说完就跟逃跑似的快步离开,原来是怕自己恼羞成怒 “报复” 她!这丫头,倒是越来越机灵了。

  朱槿揉了揉眉心,转身走到包厢门口,对着走廊里候着的店小二招了招手。

  那店小二连忙快步上前,躬身行礼:“二公子,您有何吩咐?”

  “你们掌柜沈珍珠现在在哪?”

  店小二连忙回道:“回二公子,掌柜的现在在三楼的账房呢,方才还说要核对今日的账目。要是您找她,小的这就引您过去。”

  “不必了,我自己过去便可。” 朱槿摆了摆手,示意店小二退下,自己则顺着楼梯往三楼走去。

  醉仙楼的楼梯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几乎没有声响,刚走到三楼走廊口,便听到前方账房内传来两道清脆的笑声,一高一低,交织在一起,格外悦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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