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寒锋照夜寻金魄 铁骨承霜护旧盟

　　漠北的夜来得急。篝火旁的草芽刚探出半寸，便被卷来的北风压得低了头。梅灵将厚土魄拢在怀里，能觉出那石头正随着风势微微发烫——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龙志炼解下外袍铺在雪魄身侧，抬头望了望天色：月到奎娄，该赶路了。

　　阿炼哥说得是。左道用铁尺挑起块烧红的炭，在地上画出个简略的地图，归心堡在正北三百里，堡主姓陆，是当年护暖盟梅清寒前辈的远房侄孙。火婆提过，陆家世代铸剑，炉中火候暗合地脉，或许能寻到锐金魄的线索。

　　阿九抚琴轻吟，琴弦上凝着层白霜：我曾听人说，归心堡的寒铁壁是用镇边石碎屑掺玄铁铸的，三十年来从未被马匪攻破。可上月马匪却劫了粮队......她指尖划过琴弦，那马匪头目使的是双钩，钩刃泛着幽蓝，像是淬过毒。

　　周铁牛把铁尺往肩上一扛，络腮胡上沾着草屑，老子的铁尺专克毒钩！当年在漠南，三七个使毒的蛮子，被老子一尺拍散了架。他说着突然压低声音，不过......我昨夜巡夜时，见火山方向有黑影掠过。不是岩浆，是活物。

　　雪魄忽然竖起耳朵，尾巴绷成根小旗杆。它冲西北方低吠两声，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天际浮着几缕青烟，像是有人家，又像是......烽火。

　　龙志炼抽出寒梅剑。剑身映着篝火，冰蓝的剑穗无风自动，不管来的是友是敌，总得弄个明白。

　　一行人裹紧皮裘上马。梅灵的离火珠悬在胸前，与厚土魄交相辉映，将夜色照得如同白昼。龙志炼骑在青骓马上，能清晰听见身后静竹的钱串轻响——那是她紧张时的习惯。他伸手拍了拍马颈，青骓仿佛通人性般放缓脚步，等静竹跟上。

　　行至半夜，风沙渐起。周铁牛用铁尺护着马头，骂骂咧咧：这鬼地方！老子当年押镖过戈壁，也没这么大的风！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从沙丘后窜出，直取梅灵！那人身法极快，手中双钩带起腥风，钩尖还挂着半干的蛇毒。

　　小心！龙志炼大喝一声，寒梅剑出鞘。剑气如霜，在半空中划出道弧光，竟将双钩的来势生生劈开。那马匪吃痛，钩柄撞在青骓马臀上，马嘶长鸣，前蹄扬起。龙志炼趁机欺身而上，左手扣住马匪手腕，右手剑锋抵住他咽喉：报上名来！

　　小的......小的是黑风寨的。马匪额角渗汗，寨主说......说护暖盟的人拿了镇边石，要取他们性命......

　　胡扯！梅灵策马上前，离火珠的热浪逼得马匪连连后退，镇边石是护暖之宝，何时轮到你们黑风寨撒野？

　　龙志炼却从马匪眼中看出几分犹疑。他手腕微转，剑尖挑开对方衣襟，只见心口处纹着条青蛇——正是黑风寨的信物。可那蛇眼的位置，却多了道极细的金纹，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

　　你并非黑风寨的人。龙志炼沉声道，黑风寨的蛇纹蛇眼是红的，你这金纹......倒像是被熔金蚀过。

　　马匪闻言瞳孔骤缩，突然暴起撕下面巾。月光下，他的脸竟半是焦黑半是完好，像是被岩浆灼烧过又侥幸逃生。你们......你们去过赤焰火山！他嘶哑着喊，火婆说过，会有带玄冰髓和离火珠的人来......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破空之声。三支淬毒的弩箭从沙丘后射出，直奔梅灵面门！龙志炼旋身挥剑，寒梅剑的剑气裹着玄冰髓的凉意，竟将弩箭冻成冰柱，坠地。静竹的钱串如灵蛇出洞，缠住最后两支弩箭，轻轻一拽便收了回来。

　　好身手！喝彩声中，七八个持剑的汉子从沙丘后转出。为首的是个白须老者，腰间悬着柄黑鞘剑，剑穗上绣着朵梅花——正是归心堡的标记！

　　在下归心堡陆承渊，见过护暖盟诸位。老者抱拳行礼，目光扫过龙志炼手中的寒梅剑，梅清寒前辈的寒梅剑，可是当年她与苏婉儿姑娘共铸的双剑之一？

　　龙志炼还礼：家师曾言，寒梅剑认主不认人。今日得见陆前辈，方知梅前辈后人仍在守着漠北。

　　陆承渊长叹一声：梅前辈若泉下有知，该欣慰才是。只是......他指向远处被烧得焦黑的粮车，上月十五，黑风寨劫了我归心堡的冬粮。我率堡中弟子追击，却在乱葬岗遇袭——带头的是个戴青铜鬼面的高手，使的是柄熔金重剑，剑过之处，连玄铁都化做铁水。

　　阿九抚琴的手微微发颤：熔金重剑......莫不是当年护暖盟镇边石的守护者所铸？《山海舆图》载，赤焰火山喷发时，地心会析出熔金精魄，能化万物为金。若有人用此精魄铸剑......

　　那鬼面人说，要取后土魄炼更厉害的剑。陆承渊声音发紧，我逃回堡中，发现堡里的寒铁壁竟在发烫——那是镇边石的力量在预警。今夜见各位身上的光华，断定是护暖盟的人到了。

　　龙志炼握紧寒梅剑。他能感觉到，厚土魄在梅灵怀中跳动得愈发剧烈，与自己的心跳、玄冰髓的凉意形成某种共鸣。陆前辈，他沉声道，我们正要寻锐金魄。火婆说过，锐金魄藏在金铁淬炼之处，人心最坚之地。归心堡的寒铁壁，或许就是线索。

　　众人随陆承渊来到归心堡。堡门是用整块玄铁铸的，门楣上刻着二字，笔画间还嵌着细碎的金砂。陆承渊取出钥匙，正要开门，厚土魄突然发出强光，门楣上的金砂竟簌簌落下，在地上拼出幅地图——正是赤焰火山的地形！

　　这......梅灵惊讶地捧起厚土魄，它认得这里！

　　龙志炼上前一步，玄冰髓的凉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厚土魄上。两道光华相触，地图突然活了过来，金砂流动间，露出寒铁壁的背面——那里刻着行小字：金铁需经千锤，人心需历万难。锐金魄藏于熔金池，待有缘人以热血启之。

　　熔金池？左道皱眉，莫不是火山里的岩浆池？

　　陆承渊指着堡后的高山，归心堡后有处地裂，直通地心。我曾听老堡主说，那里有池熔金，是当年镇边石化地火时留下的。只是池边有熔金精魄所化的毒雾，近者皮肤即化。

　　雪魄突然冲向山后，尾巴上的毛都炸了起来。众人追上去，果然见山壁上有个黑黢黢的洞口，洞中涌出淡紫色的雾气，所过之处，青草瞬间枯死。梅灵的离火珠悬在洞前，热浪与毒雾相撞，腾起阵阵白烟。

　　我进去。龙志炼解下玄冰髓，这东西能镇住毒雾。

　　不可！梅灵急道，你体内玄冰髓与火山热力相冲，再入熔金池......

　　阿炼哥！雪魄用脑袋蹭他的手，眼里满是担忧。

　　龙志炼蹲下身，摸了摸雪魄的头：当年梅清寒前辈与苏婉儿姑娘能在火山口温养镇边石，我便不能进这熔金池？他抬头看向众人，目光灼灼，再说，还有你们在呢。

　　梅灵还想说什么，却见龙志炼已将玄冰髓贴在胸口。那凉意如活物般钻入他的血脉，竟将毒雾逼退了三尺。他抽出寒梅剑，剑气划破毒雾，大步走了进去。

　　洞内愈发阴寒。龙志炼借着离火珠的光望去，只见熔金池占据了整个洞底，池水泛着金红的光，翻涌时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响。池中央立着块拳头大的石头，表面流转着金属光泽——正是锐金魄！

　　小心！他刚要靠近，池边的岩石突然裂开，窜出条赤鳞蛇。那蛇眼泛着幽蓝，蛇信子滴着毒液，分明是熔金精魄所化的守护兽。龙志炼挥剑斩去，寒梅剑的剑气却被蛇鳞弹开。他这才发现，蛇鳞上竟裹着层熔金，寻常刀剑根本伤不得。

　　玄冰髓！他想起梅灵的话，左手按在玄冰髓上。凉意顺着剑刃蔓延，蛇鳞遇冷瞬间脆化。龙志炼趁机刺出一剑，正中蛇七寸。赤鳞蛇惨叫一声，化作团黑雾消散。

　　熔金池突然剧烈翻涌。龙志炼脚下的岩石开始崩裂，他急忙抓住池边的锁链——那是当年护暖盟用来固定池边的。锁链上刻满小字，竟是历代护暖盟弟子的姓名：张阿牛，守池三日，冻掉三指李秀兰，送药七日，咳血而亡......

　　原来如此。龙志炼喃喃道，锐金魄不是天生的，是用护暖人的血肉养出来的。

　　池中央的锐金魄突然发出强光，竟脱离水面飞了起来。它悬在龙志炼面前，表面浮现出梅清寒与苏婉儿的虚影：志炼，你可知为何锐金魄要藏在熔金池？

　　龙志炼摇头。

　　因为熔金池是的试金石。梅清寒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只有历经毒雾、守护兽，仍愿为他人涉险的人，才能驾驭锐金魄的力量。这力量不是用来杀戮的，是用来铸造——铸造更坚韧的剑，更温暖的城。

　　话音未落，锐金魄化作道金光，没入龙志炼的眉心。他只觉一阵清明，再看手中的寒梅剑，剑身上竟多了道金纹，与他体内的玄冰髓遥相呼应。

　　洞外传来梅灵的惊呼。龙志炼收剑转身，只见熔金池的水面上浮着块玉牌，上面刻着二字。他刚要拿起，洞外突然传来喊杀声！

　　不好！陆承渊的声音带着焦急，黑风寨的人追来了！他们带着熔金重剑，要抢锐金魄！

　　龙志炼握紧寒梅剑冲出洞外。月光下，只见陆承渊带着堡中弟子奋力抵挡，黑风寨的喽啰举着火把，为首的大汉手持柄黑铁重剑，剑身上泛着妖异的金光——正是熔金精魄所铸！

　　护暖盟的小崽子们！大汉狞笑着，把厚土魄和锐金魄交出来，爷爷饶你们不死！

　　龙志炼跃上石墙，寒梅剑出鞘。这一次，剑上的金纹与玄冰髓的凉意完美融合，剑气所过之处，竟将空气中的毒雾都凝成了冰晶。想要宝物？他冷笑道，先过我这关！

　　寒梅剑如游龙出海，首当其冲的是大汉的熔金重剑。两剑相击，火星四溅。龙志炼只觉手臂发麻，却见对方的熔金重剑上竟结了层薄冰，剑身开始崩裂。

　　不可能！大汉惊恐地后退，熔金精魄怎会被玄冰克制？

　　因为玄冰髓里，有梅清寒前辈的心血。龙志炼乘胜追击，剑势如虹，护暖盟的剑，从来不是靠精魄的力量，是靠......

　　是靠人心！梅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手持离火珠，热浪席卷而来，将熔金重剑烤得滋滋作响。左道的铁尺紧随其后，砸向大汉的脚踝；阿九的琴音震得喽啰们头晕目眩；周铁牛的铁尺挑飞箭矢；静竹的钱串缠住敌人的手腕；雪魄则扑向大汉的面门，利爪直取双目。

　　大汉慌了神，熔金重剑当啷落地。龙志炼趁机一脚踢中他的胸口，将他踹进毒雾池。毒雾遇熔金重剑的高温，腾起阵阵紫烟，竟将大汉的惨叫声都淹没了。

　　赢了？周铁牛抹了把汗，老子的铁尺还没拍够呢！

　　还没。龙志炼捡起锐金魄，看向众人，火婆说过，守暖的人永远不孤单。今天我们守住了锐金魄，明天还要守更多的城、更多的人。

　　梅灵走过来，将厚土魄递给他。两件宝物在他手中交相辉映，竟发出温暖的光。远处，归心堡的寒铁壁开始发光，像是回应着他们的誓言。

　　阿炼哥，梅灵轻声道，你刚才说，锐金魄的力量是用来铸造的......

　　龙志炼望着天际的星子，明天我们就回漠南，用锐金魄重铸被马匪毁掉的铁犁；用厚土魄融化冻土，让归心堡的冬粮不再短缺。我们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护暖盟的剑，能斩尽世间恶；护暖盟的心，能温暖人间寒。

　　夜风卷着草香掠过，众人围坐在篝火旁。锐金魄在龙志炼掌心发烫，竟融化了周围的积雪，露出片嫩绿的草芽。这一次，草芽旁还开着朵小红花，像是有人特意种下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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