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他不由想起曹烁对定军山地势的评点。

　　临别之际，曹烁曾言，待他亲临定军山，破敌良策自会浮现。

　　诛严颜！

　　郭嘉目光一凛，沉声吐出三字。

　　魏延与曹休闻言俱是一惊，面露疑色。

　　八千敌军据守，我方仅五千余众，强攻营寨难占上风。

　　唯有阵斩严颜，方能扭转战局。

　　军中无帅自溃，主将授首，秦兵必如鸟兽散！

　　郭嘉掷地有声地道出方略。

　　魏延追问：此话在理，然则如何诛杀严颜？

　　郭嘉嘴角掠过一丝莫测笑意，从容道出斩首妙计。

　　......

　　八日光景。

　　魏军夺下定军山，于半山扎营，整军固守。

　　山脚秦军亦按兵列阵，牢牢把守东西二寨。

　　暮色四合时分，西营军帐内。

　　诸葛军师，大公子责令我等收复失地，这般与敌军对峙僵持，恐有违军令。

　　严颜终是按捺不住。

　　魏延有将帅之才，郭嘉随军参赞，更兼居高临下之势。

　　老将军此刻强攻，可有破营把握？

　　诸葛孔明浅酌清酒，淡然反问。

　　严颜一时语窒。

　　忽而眸光闪动，似有所悟。

　　急问道：孔明先生莫非早存『不战而屈人之兵』之念，对大公子仅是虚与委蛇？

　　老将军明鉴。

　　诸葛孔明缓缓道：若能兵不血刃迫退魏军，何必徒增伤亡。

　　但主公严令，不许魏卒踏入汉中寸土。

　　大公子故而急于收复失地。先生如此迁延时日，就不惧主公降罪么？

　　**

　　严颜皱起眉头，忧心忡忡。

　　司马懿微微一笑，安抚道：“我已密信送往长安，向大王阐明局势，老将军无需多虑。”

　　严颜瞬间舒展眉头，如释重负。

　　吕布素来听从司马懿之言，既然司马懿已提前上表，严颜自然不会再有责难之虞。

　　他朗声大笑：“既如此，老夫便安心按兵不动，看那魏延小儿粮尽退兵！”

　　话音刚落，一名斥候仓皇冲入帐中。

　　“报！魏军突袭东营，王平将军难以支撑，请老将军速速增援！”

　　严颜笑容一滞。

　　司马懿手中酒杯微微一震。

　　魏延蛰伏八日，竟在此时突袭东营？

　　“军师，魏延果然按捺不住了！待老夫率三千精兵驰援东营，杀他个措手不及！”

　　严颜拍案而起，战意凛然。

　　司马懿却抬手阻拦：“老将军且慢，郭嘉狡诈，此中或许有诈。”

　　严颜不以为意：“定军山地形尽在掌握，他能有何诡计？军师多虑了。”

　　司马懿目光闪动，脑海中飞速推演。

　　“若敌军设伏，必埋伏于北坡，截击老将军援军。但北坡一览无余，岂能藏兵？”

　　思虑再三，他断定郭嘉无计可施。

　　“好，老将军放心前去，我在此静候捷报！”

　　司马懿藏起疑惑，展颜微笑。

　　严颜带领三千秦军冲出营地，沿定军山北麓疾驰，向东营进发。

　　两营仅距四里，秦军一路奔袭，转眼便掠过山脚。

　　东营方向，喊杀声隐约传来，魏军攻势正酣。

　　魏延，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儿，今日老夫定要取你首级，给曹烁一个教训！

　　严颜眼中燃起桀骜之火，嘴角扬起胜券在握的冷笑。

　　身为蜀地将领，眼见故土沦陷，迫于曹烁的凶名，不得已归顺吕布。

　　如今随吕布节节败退，困守汉中，重返家乡已成奢望。

　　此刻他唯有寄望于一场胜仗，屠戮魏军以泄胸中郁愤。

　　他却未察觉，定军山巅，无数凶狠的目光正牢牢锁定他与麾下士卒。

　　两千余名魏军伏于山背洼地，正是这片隐蔽地形，瞒过了秦军耳目。

　　郭祭酒，严颜老贼已入彀中！

　　魏延兴奋高呼。

　　郭嘉叹道：大王通晓天下地势，谁能想到定军山顶竟藏有此等绝佳埋伏之所。

　　随即挥手指向山下：魏将军，建功立业就在此时！

　　魏延纵声长笑，飞身上马。

　　战刀高举，厉声喝道：儿郎们，夺下汉中头功，随我斩了严颜老贼！

　　魏军如黑色飓风席卷而下，两千精兵越过山脊，似溃堤洪流般扑向秦军。

　　这突如其来的攻势终于惊动敌军。

　　严颜猛然勒马回望，骇然发现魏军自天而降。

　　定军山分明空无一人，这些魏军从何而来？

　　他面容扭曲，惊骇之色宛如见鬼。

　　严颜猛然惊醒，脊背发凉。

　　这一切都是圈套。

　　敌军佯攻东营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杀招藏在这山道之间。可最令他惊骇的是，明明巡视过的定军山巅，怎会突然冒出如此多的伏兵？

　　杀——

　　震天喊杀声中，两千精甲如潮水般涌下。

　　魏延催马疾驰，如入无人之境，直取严颜而来。挡路的秦兵尚未反应过来，便已身首异处。

　　眨眼间，那道铁塔般的身影已逼至眼前。

　　老匹夫，纳命来！

　　暴喝声中，长刀裹挟着千钧之力，以劈山之势斩落。

　　严颜仓促举刀相迎，却听的一声巨响，整个人竟被震得离鞍而起，重重摔 ** 下。

　　四周秦军尽皆骇然。

　　那可是蜀中第二猛将严颜啊！

　　竟被个年轻将领一刀劈落！

　　本就动摇的军心，此刻彻底崩溃。

　　我竟......

　　严颜呕着鲜血，拄刀欲起，脸上写满不甘。可还未等他站稳，魏延的铁骑已杀至跟前。

　　寒光闪过，血溅五步。

　　秦军主帅阵亡！

　　残存的守军士气瞬间崩溃，如潮水般四散奔逃。

　　漫山遍野的魏国铁骑，如同猛兽出笼，狠狠撕咬着溃散的秦兵。

　　猩红的鲜血染红了定军山脚。

　　山巅处。

　　郭嘉将魏延阵斩敌将的英姿尽收眼底。

　　魏王慧眼如炬，这魏延果真是难得的将才！

　　郭嘉轻抚长须，眼中闪过赞叹之色。

　　令旗随即升起，直指西方营寨。

　　魏延会意，立即率领得胜之师，乘胜追击溃军，直扑西面大营。

　　西营军帐内。

　　司马懿正负手踱步。

　　定军山明明空无一人，严颜此去定能合围东营魏军。

　　此战过后，不出旬月，魏延必然退兵......

　　他唇边泛起成竹在胸的笑意。

　　突然——

　　震天的喊杀声穿透帐幕。

　　司马懿神色骤变，疾步冲出营帐。

　　只见东面烟尘蔽日，守军如退潮般溃败而来。

　　发生何事？！

　　禀军师！严将军途中遭伏，魏延率军自山顶突袭！

　　严将军......已然殉国！

　　东营王平将军闻讯弃守，如今魏军正向西营杀来！

　　传令兵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

　　司马懿踉跄后退，面容瞬间血色尽褪。

　　空无一人的定军山......怎会......

　　他额角渗出冷汗，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嗖嗖嗖！

　　利矢破空而至，报信哨骑应声而倒。

　　司马懿肩头中箭，闷哼跌坐于地。亲兵们慌忙结阵护卫，刀盾相击之声不绝于耳。

　　时局已不可为！司马懿按着淌血的伤口厉声喝道，速弃营垒，退守阳平关！

　　残阳如血，魏军旌旗已在秦营上空猎猎招展。郭嘉立于定军山巅，见两营皆破，立时命人燃起三柱烽烟。浓烟腾空而起，数十里外历历可见。

　　阳平关西侧魏营内，曹烁正闭目享受着马云鹭的服侍。忽闻许褚疾步闯入：禀大王，定军山烽烟已起！

　　曹烁霍然起身冲出帐外，果见东南天际狼烟笔直。曹操拍马而至，高声道：此乃天赐良机，当速取阳平关！

　　传令三军！曹烁跃上战马，画戟直指关城，今日必破此关！

　　金鼓震天间，马云鹭倚帐远眺，眉眼间忧色渐浓：望兄长迷途知返，莫再为仇寇效命......

　　关城之上，马超银甲映日，冷眼看着城外席卷而来的魏军大阵。

　　**

　　**九一一**

　　“你以为偷袭定军山，我军将士便会溃不成军，任你轻易攻破关城？”

　　“荒谬！”（钱了好）

　　马超嘴角浮现讥讽，银枪猛然一挥，扬声喝道：

　　“秦军将士听令，振作精神，随我斩杀魏狗——”

　　激励之语尚未说完，东面城关骤然传来一阵骚动。

　　下一刻，满身血痕的司马懿在士卒搀扶下踉跄登楼。

　　“仲达军师，你这是……？”

　　马超脸上自信顿失，惊诧上前扶住他。

　　司马懿痛声道：“严颜不听劝阻，中伏身亡，我军围攻定军山的兵马已全军覆没！”

　　如遭雷击，马超脑中轰鸣，霎时僵在原地。

　　司马懿叹息道：“我军重创，军心必溃，再难抵挡魏军夹击。阳平关守不住了……大公子，速速东撤吧！”

　　****弃守阳平关！**

　　四字如刃，狠狠刺入马超心头。

　　阳平关乃汉中门户，一旦失守，魏军将直驱汉中腹地。届时南郑诸城皆不可守，整片疆土必沦敌手。

　　弃关，等同弃汉中！

　　“父王令我镇守汉中，若就此失陷，我有何颜面复命！”马超拳锋紧握，目眦欲裂。

　　司马懿急劝：“汉中尚余两三万兵马，若及时北撤，尚能为大王保全兵力。若固执死守，必致人地两失！到那时，大公子才是真正无颜面对大王！”

　　马超浑身一颤，如冰水浇顶，骤然清醒。

　　马超沉吟半晌，突然厉声质问：照你这么说，我不但要放弃阳平关，连整个汉中也要拱手让人，直接撤回关中？

　　司马懿低声叹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马超攥紧拳头，面色阴晴不定，最终猛然挥手喝道：传我军令！汉中所有部队立即放弃城池，全部撤往斜谷口集结！

　　司马懿闻言色变，急忙劝阻：既然决定撤退，就该速速退回关中，大公子为何还要在斜谷口逗留？

　　镇守斜谷口，就能扼住汉中咽喉。马超厉声喝道，等父王率大军来援，我们还有夺回汉中的机会。若是直接撤回关中，等于将汉中白送给曹贼，我如何向父王交代！

　　司马懿这才明白马超意图，还想再劝。马超勃然大怒：若不是你无能，让严颜全军覆没，我怎会被曹烁逼到这般境地！休要再多嘴！

　　司马懿哑口无言，只得噤声。

　　当日，马超便率领万余兵马赶在魏军大举进攻前，放弃阳平关，向东北方的斜谷口撤退。同时派出快马传令南郑、西城等各处守军，命其立即弃城赶往斜谷口会师。

　　夕阳西沉时分，魏军的王旗已在阳平关头高高飘扬。这座汉中门户、蜀地第一雄关，就此易主。

　　长安城内，秦王宫大殿。

　　吕布端坐在王座之上，冷冽的目光扫视着殿中三人。

　　臣曹植，拜见秦王——

　　臣曹彰，拜见秦王——

　　曹家兄弟跪伏在地，恭恭敬敬地行着大礼。

　　荀彧见过秦王。

　　唯独荀彧只是微微躬身，态度从容不迫。

　　这般举动令吕布眼中寒光一闪。当年兖州之战，他本已趁曹操不在之际攻占了大半城池...

　　仅剩三座城池，因荀彧运筹帷幄，死守不降，终使曹操得以自徐州撤军回援。

　　吕布对荀彧，如鲠在喉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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