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小狗

　　日子像涓涓细流，平静而温暖地流淌。沈屿的身体彻底康复后，重新投入忙碌的工作，但他严格遵循着“绝不加班”的原则，每天准时回家陪苏言吃晚饭。苏言也听从了他的安排，没有再坚持全日制住校，只是偶尔在重要的专业课或者有感兴趣的讲座时，才会去学校一趟，沈屿无论多忙都会亲自接送。

　　大部分时间，苏言都待在顶层公寓里。这间公寓很大，视野开阔，装修奢华，应有尽有。沈屿给他布置了顶级的画室，塞满了各种昂贵的颜料和画具；书房里有一整面墙的书柜，从艺术史到文学作品，应有尽有；衣帽间里是当季最新款的衣物；甚至还有一个私人的小型影院。

　　沈屿对他，可谓极尽宠溺。只要他流露出对什么东西有一丝兴趣，第二天那样东西必定会出现在他面前。吃的、穿的、用的，全都是最好的。苏言的嗓子在持续的治疗和沈屿的精心呵护下，也恢复得越来越好，虽然声音依旧比常人稍显沙哑轻柔，但说话已经非常流利清晰。

　　在任何人看来，苏言都像是被养在精致笼子里的金丝雀，过着无数人梦寐以求的、被娇宠着的生活。

　　苏言也很知足。他每天睡到自然醒，起来画画、看书或者研究新菜谱等沈屿下班。他从不抱怨无聊，也从不主动索取什么。他总是安安静静的，脸上带着温和满足的笑意，仿佛拥有这一切，就已经是上天最大的恩赐。

　　但安静，不代表内心没有波澜。

　　这天下午，阳光很好。苏言窝在沙发里，抱着平板电脑刷短视频。算法推送给他一条萌宠视频——一只金毛幼犬，毛茸茸的，摇着尾巴，跌跌撞撞地追着一个球，黑溜溜的眼睛像葡萄一样，憨态可掬。视频的配文是：“治愈系小天使，谁能拒绝一只小狗呢？

　　苏言的手指顿住了。他看着屏幕上那只活泼可爱的小狗，琉璃色的眼眸里，不自觉流露出一丝纯粹的、带着渴望的柔软光芒。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指，轻轻触摸屏幕上小狗柔软的绒毛，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极其温柔的笑容。

　　他从小就很喜欢小动物。小时候在苏家那个冰冷的环境里，唯一给过他短暂温暖的，就是邻居家偷偷跑进来的一只流浪猫。他会省下自己的零食喂它，它会蹭他的手心，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后来那只猫被王婉发现，叫人赶走了，他还偷偷难过了很久。

　　狗也好，猫也好，那种毛茸茸的、温暖的、毫无保留的依赖和陪伴，是他内心深处一直渴望的。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随即，苏言像是突然惊醒般，眼神黯淡了一下，迅速划走了视频。

　　不能养。

　　沈屿对狗毛过敏，很严重。有一次他们去朋友家做客，对方养了一只大型犬，沈屿只是待了十几分钟，就开始不停地打喷嚏，眼睛红肿，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当时把苏言吓坏了，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敢靠近任何带毛的宠物，甚至看到别人家的狗，都会下意识地保持距离。

　　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一点喜好，就让沈屿难受。哪怕只是一点点风险，他都不愿意。

　　苏言关掉平板，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窗外是繁华的城市景象，车水马龙，但他却感觉这个世界安静得只有自己。一丝淡淡的、难以言说的寂寞，像轻烟一样，悄然掠过心头。

　　但他很快摇了摇头，把这丝情绪驱散。他转身走向画室，准备用画画来填补这段空白的时间。

　　他觉得很好了。真的。

　　沈屿给了他一个家，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安全和温暖，治好了他的嗓子，让他能继续上学，实现梦想。沈屿对他那么好，几乎是有求必应。他怎么能那么贪心呢？怎么能因为一点点无聊，因为喜欢小狗，就去给沈屿添麻烦？

　　比起失去沈屿，失去这个家，不能养小狗又算得了什么呢？这点小小的愿望，藏在心里就好了。就像他曾经藏在心里对温暖的所有渴望一样，现在不是都已经实现了吗？他已经拥有太多太多了。

　　所以，他没有告诉沈屿。

　　他不会像不懂事的孩子一样，吵着要玩具。他早已习惯了克制和隐忍，习惯了把别人的感受放在第一位。尤其是对沈屿，这个把他从深渊里拉出来，给了他一切的人，他只想回报以最周全的体贴和最深沉的爱。

　　他宁愿自己偶尔发发呆，看看视频解馋，也绝不会让沈屿因为他的一个愿望而有一丝一毫的

　　这就是苏言。他的爱，是安静的，是克制的，是带着感恩和牺牲的。他或许不善于表达，但他会用行动，用他全部的细心和温柔，去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

　　傍晚，沈屿准时回家。一进门，就闻到厨房飘来的饭菜香。苏言系着围裙，正在灶台前忙碌，听到开门声，回头对他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回来啦？洗手吃饭吧。”

　　沈屿走过去，从背后拥住他，下巴抵在他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嗯，回来了。今天做什么好吃的了？”

　　“你爱吃的糖醋排骨。”苏言侧头，让他亲了亲脸颊。

　　一切如常，温馨美好。沈屿没有察觉到苏言下午那片刻的走神和心底一闪而过的愿望。苏言也不会让他知道。

　　有些爱，无声无息，却深如大海。苏言觉得，能这样守着沈屿，守着这个家，平平淡淡的，就已经是最大的圆满。至于那些微不足道的小小遗憾，就让它随风散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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