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风雨前夕静

　　黑水沼泽，位于青云宗势力范围的西部边缘，是一片广袤而危险的湿地。这里常年弥漫着带有毒性的灰黑色瘴气，泥沼遍布，毒虫滋生，更潜伏着许多适应了恶劣环境的凶猛妖兽。

　　然而，危险往往与机遇并存，沼泽深处生长着许多外界罕见的灵草毒株，也时常有古修遗府或前人洞窟被发现，吸引着无数亡命之徒和渴望机缘的散修前来碰运气。

　　牧云跋涉数日，终于抵达了黑水沼泽的外围。

　　空气中的灵气变得稀薄而驳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湿润、腐朽、带着淡淡腥甜的气息。

　　放眼望去，是一片望不到边的灰黑色泽国，扭曲的枯木如同鬼爪般伸出水面，浓密的瘴雾阻碍着视线，深处不时传来不知名生物的诡异嘶鸣，令人心悸。

　　按照玄黓师叔模糊的指点和林九姑地图所示，那处可能有古修洞府现世的地方，位于沼泽东北方向的“毒龙潭”附近。

　　牧云并未急于深入，而是在外围寻了一处地势稍高、相对干燥的土丘，开辟了一个简易的藏身之所。他需要先适应这里的环境，并做好充分准备。

　　瘴气有毒，虽不致命，但长期吸入也会侵蚀经脉，损害道基。他取出得自钱坤和刀疤壮汉储物袋中的解毒丹，服下数粒，又运转《混沌衍一诀》，尝试炼化吸入的微量瘴气，发现混沌真气竟能缓慢同化这种毒性，只是效率不高。

　　“或许……可以借助此地毒煞，进一步锤炼真气和对能量的掌控？”牧云心中萌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但他深知此事急不得，需循序渐进。

　　接下来的几天，他如同一个最有耐心的猎人，并未直接前往毒龙潭，而是在沼泽外围区域小心活动。

　　他凭借玉简的预警和《青莲步》的灵巧，避开了一些强大的妖兽巢穴和明显的险地，主要寻找一些落单的低阶毒虫妖兽练手，并采集一些认识的、可用于解毒或炼制毒符的草药。

　　衍剑之气在这等环境中，展现出了惊人的适应性。其湮灭特性对于这些生命力顽强、往往带有剧毒的妖兽有着极好的克制效果。

　　往往只需一缕细微的剑气，便能精准地湮灭其生机核心，避免长时间缠斗引来更多麻烦。

　　同时，他也开始有意识地尝试操控那新悟的、蕴含太极意境的防御法门，虽然依旧简陋，却已能勉强卸开一些毒液喷吐或妖兽的扑击。

　　实战是最好的老师。在一次次与沼泽毒物的搏杀中，他对衍剑的掌控越发精妙，对真气的运用也更加纯熟，修为在稳步提升，逐渐逼近了炼气七层的瓶颈。

　　然而，沼泽的危险远不止于此。

　　这一日，他正在追踪一株罕见的“腐骨花”，忽然玉简传来急促预警！

　　侧后方一道极其隐蔽的、带着浓烈死气的乌光，如同毒蛇般悄无声息地射向他的后心！

　　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远超之前遭遇的任何攻击！

　　偷袭！而且是蓄谋已久的致命偷袭！

　　牧云浑身汗毛倒竖，危机感瞬间提升到极致！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已本能地做出反应！

　　《青莲步》极限施展，身形如同没有骨头般向前猛地一倾，同时那蕴含太极意境的防御圆弧下意识地在身后一闪而逝！

　　嗤！

　　乌光擦着他后背掠过，将他原本站立处的一棵枯木瞬间腐蚀成一滩黑水，恶臭扑鼻！

　　但危机并未解除！

　　就在他身形前倾，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瞬间，他脚下的泥沼猛地翻腾起来！

　　一只覆盖着黑色鳞甲、布满吸盘的巨大触手破开淤泥，如同来自地狱的枷锁，狠狠卷向他的双腿！

　　触手上分泌着粘稠的黑色液体，带有强烈的麻痹毒性！

　　陷阱！连环杀局！

　　对方不仅潜伏偷袭，更是算准了他的闪避路线，提前布下了第二重杀招！

　　眼看那狰狞触手就要缠上双腿，牧云眼中闪过疯狂之色，避无可避，那便不避！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那口蕴含着沼泽毒瘴和自身混沌真气的浊气沉入丹田，竟不闪不避，任由那触手缠上双腿！

　　刺骨的冰凉和麻痹感瞬间传来！

　　但就在触手收紧，欲要将他拖入泥沼的刹那，牧云并指如剑，体内那新生的衍剑之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凝聚！

　　不再是点、不再是刺，而是循着那触手缠绕之力，顺势一划！

　　衍剑——断流！

　　嗤啦！

　　灰蒙蒙的剑气如同最锋利的薄刃，沿着触手的缠绕轨迹轻轻一掠！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那坚韧无比、刀剑难伤的触手，如同热刀切过的油脂，瞬间被平滑地切断！断口处一片死寂的灰败，没有任何血液流出！

　　“呜嗷——！”泥沼深处传来一声痛苦而愤怒的沉闷嘶吼，剩余的触手疯狂舞动，搅得泥浆翻腾！

　　牧云趁机双腿一振，挣脱那截失去生机的断触，身形狼狈地向后翻滚，拉开距离，惊魂未定地看向偷袭来源方向。

　　只见不远处一片浓密的瘴雾中，缓缓走出一个身影。

　　那人全身笼罩在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中，脸上带着一个惨白色的鬼脸面具，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如同毒蛇般的眼睛。

　　他手中持着一柄奇形的弯曲短杖，杖首镶嵌着一颗不断蠕动的黑色眼球，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邪异气息。

　　其修为，赫然达到了筑基初期！

　　“能躲过我的‘腐魂刺’和‘毒涎触’的连环袭杀，还能反伤我的‘沼魇兽’……果然有点本事。”黑袍人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怪不得值那么多赏金。”

　　又是为了悬赏而来！而且此人手段诡异狠毒，远非之前那些散修可比！

　　牧云心中沉了下去，全力运转功法驱除腿上的麻痹毒素，冷冷地盯着对方：“藏头露尾的鼠辈！”

　　“牙尖嘴利。”

　　黑袍人冷笑一声，并不动怒，那双毒蛇般的眼睛扫过牧云指尖尚未完全散去的灰色剑气，闪过一丝贪婪和忌惮，“好诡异的剑气……竟能湮灭生机……看来传闻不假，你果然身怀重宝异功。乖乖交出功法和宝物，或许我能给你留个全尸。”

　　话音未落，他手中那奇形短杖猛地一顿！

　　杖首那颗蠕动的黑色眼球骤然睁开，射出一道灰黑色的光束，并非射向牧云，而是射入他脚下的泥沼之中！

　　咕嘟咕嘟咕嘟！

　　泥沼如同沸腾般翻滚起来，一具具由淤泥、枯骨、毒虫凝聚而成的狰狞“沼尸”爬了出来，发出无声的咆哮，从四面八方摇摇晃晃地扑向牧云！

　　这些沼尸实力不高，大约只有炼气五六层的气息，但数量众多，而且浑身剧毒，不畏死亡，极其难缠！

　　与此同时，那黑袍人自身也化作一道黑烟，融入瘴雾之中，消失不见，显然是在寻找下一次偷袭的机会！

　　牧云脸色凝重，心知绝不能陷入与这些沼尸的缠斗之中！

　　必须尽快找出那黑袍人的真身！

　　他脚下青莲步急踏，身形在沼尸群中穿梭闪避，指尖衍剑之气不时点出，每一击都能让一具沼尸彻底化为灰败的淤泥散落。

　　但这些沼尸仿佛无穷无尽，不断从泥沼中爬出！

　　玉简全力运转，疯狂分析着周围能量的细微波动，试图找出那隐藏的黑袍人。

　　然而，那黑袍人的隐匿手段极高明，气息与整个沼泽环境几乎融为一体，极难捕捉。

　　久守必失！这样下去，迟早会被耗死！

　　牧云一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故意放缓了脚步，卖出一个更大的破绽，后背空门大开！

　　果然，就在他后背暴露的瞬间，左侧的瘴雾微微一动，那黑袍人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手中短杖如同毒牙般，直刺牧云后心要害！速度快到极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牧云仿佛背后长眼，前冲的身形猛地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

　　险之又险地避开那致命一刺的同时，一直凝聚在左手的、那蕴含太极意境的防御圆弧骤然亮起，并非用于防御，而是猛地向外一扩、一旋！

　　“太极……旋！”

　　一股柔韧却带着强烈旋转牵引之力的气场瞬间扩散开来！

　　那黑袍人猝不及防，只觉得手中短杖上的力量被猛地一带，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一个踉跄，露出了极其短暂的僵直！

　　而牧云真正的杀招，早已等待多时！

　　右手指尖，那凝聚了他此刻全部精气神的衍剑之气，如同地狱中射出的死亡之光，无声无息地点向了黑袍人因踉跄而暴露的咽喉！

　　快！准！狠！

　　黑袍人瞳孔急剧收缩，脸上第一次露出骇然之色！他完全没料到牧云竟能如此精准地预判他的偷袭，并设下如此凌厉的反击！

　　他拼命想要后退格挡，但身体因那诡异的旋转之力而失衡，根本来不及！

　　眼看那灰色剑气就要点中咽喉——

　　就在此时，异变再生！

　　黑袍人脸上那惨白的鬼脸面具，双眼位置猛地爆发出两团幽绿色的鬼火！

　　嗡！

　　一道扭曲的、由无数痛苦面孔组成的幽绿色屏障瞬间出现在他咽喉之前！

　　嗤！

　　衍剑之气点在那幽绿屏障之上，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屏障剧烈震颤，无数鬼脸发出无声的惨嚎，变得模糊，但终究未能被立刻洞穿！竟然挡住了这必杀一击！

　　虽然未能一击毙敌，但那湮灭剑气依旧透过屏障，传递过去部分威力！

　　“呃！”黑袍人闷哼一声，如遭重击，踉跄着倒退数步，面具下的嘴角溢出暗黑色的血液，显然受了不轻的内伤。他看向牧云的目光充满了惊怒和后怕！

　　而牧云也是脸色一白，全力一击被阻，真气反噬，经脉阵阵刺痛。

　　两人瞬间分开，遥遥对峙，眼中都充满了对对方的忌惮。

　　沼尸失去了黑袍人的操控，纷纷化作烂泥瘫倒在地。

　　“好！很好！”黑袍人声音嘶哑，充满了怨毒，“小子，我记住你了！这笔账，迟早跟你算清楚！”

　　他深知今日已难以得手，甚至可能阴沟里翻船，扔下一句狠话，身形猛地炸成一团浓密的黑雾，融入瘴气之中，瞬间远遁消失，速度极快。

　　牧云并未追击，他此刻状态同样糟糕，只是强撑着没有倒下。直到确认对方真的远去，他才猛地松了一口气，又是一口鲜血咳出，连忙盘膝坐下，吞服丹药疗伤。

　　“筑基期……果然难缠……”牧云心中凛然。这次能逼退对方，更多的是凭借出其不意和衍剑的诡异。若真正面抗衡，胜算极小。

　　看来，这黑水沼泽的危险，远不止环境与妖兽。

　　越来越多的强敌，正在因那悬赏和谣言而汇聚过来。

　　风雨欲来风满楼。

　　他必须尽快提升实力，并找到那处古修洞府，否则必将寸步难行。

　　调息良久，伤势稍稳后，牧云站起身，目光坚定地望向毒龙潭方向。

　　不能再在外围徘徊了。

　　机遇，往往伴随着最大的风险。

　　他整理了一下所得，将那黑袍人遗落的一小块破碎的、散发着阴冷气息的面具碎片收起（或是刚才击破屏障时溅落的），随即身影再次没入浓厚的瘴雾之中，向着沼泽深处，坚定前行。

　　而在他离开后不久，另一道模糊的黑影，如同轻烟般从另一侧的瘴雾中浮现，望了一眼牧云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黑袍人遁走的方向，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再次悄然隐去。

　　这片看似寂静的沼泽，早已暗流涌动，杀机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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