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错觉边缘（上）

　　李默确信三件事：第一，他的鼻子堪比古希腊雕塑；第二，市场部新来的赵清妍对他有意思；第三，整个十七楼就属他的工作能力最强。

　　“默哥，早啊！”周一早晨，前台小张招呼道。

　　李默微微颔首，视线却越过小张，锁定在正从电梯间走来的赵清妍身上。她今天穿了件浅蓝色连衣裙，衬得肌肤更加白皙。李默迅速调整了一下领带角度，确保以最佳状态迎接这场“偶遇”。

　　“清妍，早。”他在赵清妍经过时特意提高音量。

　　赵清妍脚步未停，只是礼貌性地点头：“早。”随即径直走向市场部区域。

　　李默的嘴角扬起一抹了然的笑。他转向隔壁工位的王磊：“看到没？她每天特意绕到我工位这边，就为了跟我说声早。”

　　王磊从显示器后探出半个脑袋，推了推眼镜：“老李，饮水机在你这边，她是去接水。”

　　“借口，都是借口。”李默悠然自得地转着笔，“上周她主动帮我修改了提案格式，昨天又问我需不需要带咖啡。这么明显的信号，你以为我看不懂？”

　　王磊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他太了解李默的自恋程度——去年公司团建玩真心话大冒险，李默坦言认为全公司至少一半女性对他有好感。事实上，行政部曾私下投票评选“最自恋员工”，李默以压倒性优势夺冠。

　　赵清妍对此一无所知。作为市场部新人，她只是遵循职场基本礼仪。当李默的提案需要协助时，她本着团队合作精神提供了帮助；当大家点咖啡时，她礼貌性地问了周围同事一句。这些寻常举动，在李默的解读系统中全部变成了爱的密码。

　　转折发生在三个月后。一个周五下午，赵清妍带着一位高大男子走进办公室。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陈浩。”赵清妍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向大家分发喜糖，“我们下个月订婚啦！”

　　办公室顿时热闹起来，同事们纷纷上前祝贺。唯有李默僵在原地，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在桌上。

　　“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

　　当赵清妍带着男友来到李默面前时，李默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往日的自信。

　　“恭喜啊。”李默说着，眼神却充满挑衅地打量着陈浩，“清妍，你这出戏演得可真够久的。”

　　赵清妍的笑容凝固了：“什么意思？”

　　“不必装了，我知道你是为了引起我的嫉妒才找了这个‘男朋友’。”李默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周围几个同事听见。

　　陈浩皱眉上前，被赵清妍轻轻拉住：“李默，我想你误会了。我和陈浩大学就在一起了，今年是第五年。”

　　“五年？”李默笑出声来，“那你之前对我的那些表示算什么？”

　　“我对你表示过什么？”赵清妍的声音冷了下来。

　　“你每天特意绕路经过我工位，主动帮我工作，关心我的饮食起居...”李默列举着，仿佛这些都是不言自明的事实。

　　办公室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出闹剧上。赵清妍深吸一口气，直视李默的眼睛：“第一，经过你工位是因为那是去饮水间的必经之路；第二，帮你工作是领导安排的任务；第三，我从未关心过你的饮食起居。请你不要误会普通的同事关系。”

　　哄笑声在办公室蔓延开来，李默的脸涨得通红。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咬牙道：“你会后悔的。”

　　随后的日子，李默的言行变本加厉。他开始每天给赵清妍发送长篇大论的邮件，内容从分析她“真实的感情”到指责她“玩弄感情”。赵清妍全部标记为已读不回，并多次明确要求他停止骚扰。

　　“他是不是有病？”赵清妍终于忍不住向王磊抱怨。

　　王磊尴尬地搓着手：“清妍，你别往心里去。李默这人...就是自我感觉过于良好。我们都习惯了。”

　　“可我受不了了！”赵清妍几乎要哭出来，“他昨天居然跟我男友说，说我私下给他发过暧昧短信！这完全是诽谤！”

　　事情在周一早晨达到了高潮。李默堵在电梯口，当着全公司人的面大声质问：“赵清妍，你为什么不敢承认你的感情？就因为害怕社会眼光吗？”

　　人事部终于介入，给了李默正式警告。但就在当天下午，他趁着赵清妍独自加班时再次纠缠不休，甚至试图拉住她的手臂。赵清妍猛地甩开，掏出手机直接报警。

　　“我要报警，有人在公司骚扰我，地址是...”赵清妍的声音冷静而坚定。

　　李默惊呆了：“你居然报警？我只是想和你把话说清楚！”

　　派出所里，灯光刺眼。值班民警小王记录着基本信息，而旁边坐着一位经验丰富的老警察张建国。

　　“所以，赵女士，您能具体说说情况吗？”张警官问。

　　赵清妍平静地叙述了经过，而李默在一旁不断插话：“她在撒谎！我们之间有过感情，她现在不敢承认！”

　　张警官皱眉看向李默：“李先生，请您稍等，会给您陈述的机会。”

　　做完赵清妍的笔录后，张警官转向李默：“现在，请说说您的版本。”

　　李默挺直腰板，仿佛即将发表获奖感言：“事情很简单，赵清妍对我有感情，但不敢面对。她通过各种方式引起我的注意，包括但不限于每天特意经过我的工位、在工作上帮助我、关心我的生活状况...”

　　张警官的笔停顿了一下：“还有吗？”

　　“当然！”李默越说越激动，“她选择在我生日那天宣布有男朋友，这明显是为了刺激我！她男朋友根本配不上她，我们的精神层次更加匹配...”

　　做记录的小王警察忍不住抬头，与张警官交换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眼神。

　　“等等，”张警官打断他，“你说她每天特意经过你工位？”

　　“是的，尽管有更近的路线。”李默自信满满。

　　“可是根据赵女士提供的办公室平面图，你的工位在饮水间和打印室的中间位置，是所有员工的必经之路。”

　　李默摆手：“那是借口。更重要的是，她经常在工作聊天中对我使用微笑表情，这明显是调情。”

　　“微笑表情？”小王警察忍不住插嘴，“就是那个普通的微笑表情？”

　　“在职场环境中，这就是明显的暗示。”李默言之凿凿。

　　做笔录的小王警察笔尖停顿，偷偷瞄了一眼赵清妍。她坐在角落，双手捂脸，肩膀微微颤抖，不知是哭还是笑。

　　张警官清了清嗓子：“李先生，您还有其他证据表明赵女士对您有特殊感情吗？”

　　“最明显的是，她帮我修改过PPT格式，还问我要不要喝咖啡。”李默自信地说，“这些举动已经超出了普通同事的范畴。”

　　派出所里陷入诡异的寂静。连旁边一位因醉酒闹事被带来的大叔都瞪大了眼睛，酒醒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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