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失控的“运动员”

　　电视广告的模仿秀虽然鸡飞狗跳，但至少还在宁以卿和皮小丹勉强可以控制的范围内——直到体育频道那场田径黄金联赛的直播，如同打开了一个全新的、更加危险的潘多拉魔盒。

　　经过几天广告的“洗礼”，阿海对电视里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已经不再仅仅是好奇，而是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模仿冲动。简单的商品展示和剧情片段似乎已经无法满足他那颗（由海豚本能驱动的）探索之心。就在宁以卿暗暗祈祷他能稍微消停点时，皮小丹随手切换频道，激昂的解说声和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瞬间充满了客厅。

　　屏幕上，肌肉线条流畅、充满力量感的运动员们正在跑道上、沙坑前、投掷区里挥洒汗水，展现着人类体能极限的美感与爆发力。

　　阿海的眼睛“唰”地一下，比看到生鱼片时还要亮上几分。他猛地从地毯上坐直身体，蔚蓝的瞳孔里倒映着那些奔跑、跳跃、投掷的身影，一种原始的、对于速度和力量的向往仿佛被瞬间点燃。海豚本就是海洋中的竞速健将和跳跃高手，这种展现极致身体能力的画面，与他血脉（如果他有的话）深处的本能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模仿机”就此完成了一次危险的版本更新。

　　第一个项目是短跑。发令枪响，运动员如离弦之箭般冲出。阿海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兴奋的呜咽，下一秒，他四肢着地，模仿着起跑姿势，然后猛地蹬地，像一颗出膛的炮弹般，嗖地一下在并不宽敞的客厅里开始了“折返跑”。

　　“阿海！停下！危险！”宁以卿惊呼。

　　但阿海完全沉浸在速度的模拟中，他绕着沙发、茶几，以惊人的速度和低重心穿梭，带起的风吹乱了皮小丹摊在桌上的稿纸，还差点撞翻台灯。他的动作不像人类跑者，更像某种在丛林间急速潜行的矫健猎豹，或者说，在浪涛中迅猛突进的海豚。

　　“我的稿子！”皮小丹手忙脚乱地抢救她的心血。

　　坐在角落打游戏的皮一夏被这阵风吓了一跳，抬头看到阿海这非人类的移动方式，手机差点掉地上，嘴角抽搐：“我靠……这启动速度，博尔特看了都得递烟吧？”

　　短跑模仿勉强被宁以卿用身体拦住终结。紧接着是跳高。运动员优雅地助跑、起跳，背越式过杆。阿海看得目不转睛，然后他瞄准了客厅里那张厚厚的羊毛地毯，后退几步，一个迅猛的助跑，然后——不是起跳，而是整个身体如同海豚跃出水面般，在空中划出一道略显笨拙但弧度惊人的曲线，接着“砰”地一声，重重地砸在地毯上，还顺势翻滚了两圈。

　　宁以卿和皮小丹的心脏跟着那声闷响一起跳到了嗓子眼。

　　“阿海！那是跳高，不是鱼跃冲顶！”皮小丹抚着胸口，感觉自己的血压在飙升。

　　阿海从地毯上爬起来，晃了晃脑袋，似乎对自己没能“过杆”（虽然并没有杆）有些不满，但眼神依旧兴奋，看向电视的目光更加灼热。

　　然后，最惊险的一幕上演了——标枪项目。

　　屏幕上，健硕的标枪运动员手持长枪，助跑，节奏精准，身体如同拉满的弓，爆发力在瞬间释放，标枪划破长空，带着呼啸声稳稳扎入远方的草地。

　　阿海看得如痴如醉。他站定，身体微微后仰，模仿着运动员持枪的准备动作。但他的手里空空如也。

　　他需要一个“标枪”。

　　他的目光开始扫描整个客厅，带着一种纯粹的、寻找合适工具的专注。扫过拖把（太粗），扫过雨伞（不够直），扫过高尔夫球杆（皮小丹爸爸的珍藏，被皮小丹死死护住）……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刚刚因为震惊而站起来的皮一夏身上。

　　皮一夏身材高挑，虽然清瘦，但骨架匀称，站在那里，确实……有点像一根人形长棍。

　　阿海的眼睛亮了。

　　皮一夏被那双突然锁定自己的蔚蓝眼睛看得心里发毛，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瞬间窜遍全身。“你……你想干嘛？”

　　下一秒，阿海动了！他如同猎食般猛地朝皮一夏冲去，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在皮一夏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之前，阿海已经贴近，一只手熟练地（仿佛演练过无数次）抄向他的膝弯，另一只手就要去揽他的肩膀，那姿势，分明就是要将皮一夏整个人横抱起来，充当那支待投掷的“标枪”！

　　“卧槽！！！”皮一夏魂飞魄散，尖叫都破了音。

　　“阿海！住手！！！”宁以卿吓得脸色惨白，几乎是用尽平生力气扑了过去，死死抱住了阿海已经揽住皮一夏半边身子的胳膊。

　　皮小丹也反应过来，扔掉手机，一个饿虎扑食从后面抱住了阿海的腰，声音带着哭腔：“哥！亲哥！那是人！不能扔啊！”

　　阿海的动作被强行阻止，他困惑地停了下来，看看怀里吓得僵直、面无人色的皮一夏，又看看电视里那个完美投掷出标枪的运动员，再看向死死抱住他、满脸惊恐的宁以卿，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委屈。他似乎不明白，为什么电视里可以做的动作，他做了，她们的反应会这么大？这个“工具”不是现成的吗？

　　“放……放开我……”皮一夏声音颤抖，腿都软了。刚才那一瞬间，他真切地感受到了阿海手臂传来的、远超常人的力量，以及那双蓝眼睛里毫无人类逻辑的纯粹意图——他是真的想把自己扔出去！

　　宁以卿和皮小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阿海从皮一夏身边拉开。宁以卿惊魂未定地挡在两人之间，急促地喘息着，对阿海严厉地说道：“不行！阿海！绝对不行！人！不能扔！明白吗？”她指着惊魂未定的皮一夏，又指着电视，“那个，是器械！不是人！”

　　阿海看着宁以卿严肃甚至带着后怕的表情，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很严重的“错误”。他低下头，像做错事的孩子，发出小声的、呜咽般的鼻音，不安地搓着手指。

　　皮一夏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看着阿海的眼神彻底变了，不再是单纯的怀疑和看热闹，而是带上了一丝惊惧。这TM哪里是智障表哥？这分明是人形凶器！刚才那股力量，那速度，那完全不受常识约束的行动模式……

　　“他……他刚才……”皮一夏指着阿海，话都说不利索了，“他想把我当标枪扔了！你们看到了吗？！这根本不是脑子有问题！这是……这是有暴力倾向！是危险分子！”

　　“闭嘴皮一夏！那是意外！”皮小丹虽然也心有余悸，但还是第一时间维护，“阿海他只是……只是模仿欲太强了，分不清现实和电视！”

　　“分不清现实和电视？”皮一夏声音拔高，“姐！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吗？谁家好人看电视会想把活人扔出去啊？！我必须告诉爸！太危险了！”

　　“你敢！”皮小丹柳眉倒竖。

　　宁以卿头疼欲裂，她知道皮一夏这次是真的被吓坏了，他的怀疑和恐惧合情合理。她蹲下身，扶着阿海的肩膀，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极其缓慢和清晰地说：“阿海，听着，人，永远不能作为工具，不能伤害，明白吗？电视里的东西，很多是假的，不能模仿，尤其不能模仿伤害别人的动作。”

　　阿海似懂非懂地看着她，眼神里依旧茫然，但宁以卿的严肃和紧张似乎传递给了他。他轻轻“呜”了一声，低下头，用额头蹭了蹭宁以卿的手背，像一个寻求原谅的小动物。

　　这个依赖的举动让宁以卿的心稍微软了一下，但更多的却是沉重的忧虑。体育赛事彻底暴露了阿海超越常人的身体能力和缺乏人类常识的危险性。模仿广告只是搞笑，模仿体育项目却可能酿成大祸。

　　她当机立断，从皮小丹手里抢过遥控器，“啪”地一声关掉了电视。

　　世界瞬间清净了。

　　阿海看着突然变黑的屏幕，愣了一下，发出一声失落的低鸣。

　　“从现在开始，严格控制他看电视的内容和时间。”宁以卿斩钉截铁地对皮小丹说，然后又看向依旧坐在地上、脸色发白的皮一夏，“一夏，对不起，吓到你了。我保证会看好他，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请你……暂时替我们保密，好吗？”

　　皮一夏看着宁以卿恳求的眼神，又看看那个因为电视被关掉而显得无精打采、但依旧帅得人神共愤的“危险分子”，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恐惧、愤怒、好奇、还有一丝少年人莫名其妙的、不愿认怂的倔强交织在一起。

　　他哼了一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没答应也没拒绝，转身噔噔噔地上楼了，留下一个充满怨念和探究的背影。

　　宁以卿知道，安抚皮一夏将是一项艰巨的任务。而如何引导这台功率强大且极易失控的“模仿机”，更是她面临的巨大挑战。看着身边因为失去“学习来源”而显得有些蔫蔫的阿海，宁以卿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的海豚男友（？）养成之路，果然布满了意想不到的“深水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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