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群魔乱舞（一）

　　北平城里，市民们忽见二十九军悄然撤走，顿时慌作一团，街头乱成了粥。北平市公安局潘局长急令巡警上街，勉强维持着秩序。

　　没一会儿，日军便列队开进了城。那些投靠鬼子的汉奸们立刻换了副嘴脸，一个个挺胸凸肚、趾高气扬，恨不得把“走狗”二字刻在脸上。

　　这边乱着，留在北平与日军谈判的二十九军张长官，一边强撑着与鬼子周旋，一边急令手下更改二十九军家属的户籍，想护住这些人的安全。可鬼子早买通了汉奸，消息很快泄露——一批二十九军家属当即遭到抓捕，不少人没能逃过毒手。一时间，北平城里愁云密布，空气都透着压抑。

　　车站保安队长何斌却抖了起来。他想起死对头牛虎，立马带着三四十号属下，气势汹汹地去抓牛虎，想在鬼子面前邀功。可一行人兴冲冲赶到戒毒所，却扑了个空。

　　何斌指着戒毒所长李成斌，厉声喝道：“李所长！你那副所长牛虎呢？赶紧把人交出来！别仗着咱们认识，就跟我讲情面！”

　　李成斌神色淡然，慢悠悠回道：“何队长，这话就不对了——牛虎早就跑了，连辞职信都没给我留。你不信？问问关科长就知道，我总不能骗你吧？”

　　一旁的关平绷着脸，冷冷接话：“没错，牛副所长前几天就跑了。你要是不信，尽管搜，这地方就这么大，藏不住人。”

　　何斌气得脸色铁青，却没辙——他知道李成斌和关平背后有人，而且鬼子特意嘱咐过，别把事情闹大。他刚才已经搜过一遍，确实没见牛虎的影子，只能恨恨地骂了句：“好，你们俩真行！”随后带着人撤了出去。

　　走在路上，何斌越想越气，嘀咕道：“这几个王八蛋跑哪儿去了？骑巡大队那边我问过，没他们的影子；去他们家里看，也早就人去楼空——难道他们早听见风声，提前跑了？”

　　旁边的三狗子连忙附和：“队长，我看八成是这样！”

　　一旁另个汉奸梁成忽然开口：“我记得牛虎还有个二哥，好像叫牛全，在回春堂做事。咱们去寻他，说不定牛虎藏在他二哥家！”

　　何斌眼睛一亮，立马道：“好主意！”一伙汉奸当即一窝蜂往回春堂赶。

　　此时回春堂里，牛全正给病人诊脉，见一群人凶神恶煞闯进来，心脏猛地一缩，手都颤了颤。但他强压着慌，飞快写完药方，才抬眼应对。

　　梁成指着他，冲何斌喊：“队长，这就是牛虎他二哥！”

　　何斌几步跨到跟前，扯着嗓子喝问：“牛全！你兄弟牛虎在哪？赶紧交人，不然有你好受的！”

　　牛全把药方递还给病人，那病人早被这阵仗吓着，接过药方就一溜烟跑了。他定了定神，冷冷道：“我跟他早恩断义绝，近来压根没见着他。你们要是不信，尽管去我家搜，真搜着人，我情愿跟他同罪！”

　　话音刚落，回春堂的傅三爷从后堂走出来，脸上堆着笑：“原来是何队长啊，这是做什么？这么明火执仗的，咱们都是朋友，别伤了和气。这牛全在我这儿做事，一向兢兢业业，从没惹过麻烦，胆子又小，你就给我个面子，别难为他了。”

　　何斌斜着眼瞥他：“傅三爷，你敢给他做保？”

　　傅三爷笑道：“保不敢说，但你们尽可以去他家搜。真搜出牛虎，你们把牛全抓走，我绝不拦着，还能陪你们一起去。”

　　何斌知道傅三爷在北平有些名望，不敢真把人得罪死，只好点头：“行，那就去搜！”

　　牛全没法，只能硬着头皮领众人往家走。一进院子，汉奸们就翻箱倒柜，闹得鸡飞狗跳。屋里的秀莲抱着小月，吓得浑身发抖，孩子被这动静一吓，“哇”地哭了出来。

　　可这小院就这么大，翻来翻去也没见牛虎的影子，连他的东西都没找着一件。傅三爷适时开口：“何队长，您看，我没骗您吧？”说着，悄悄往何斌手里塞了两根小黄鱼。

　　何斌捏着金条，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好，傅三爷，今天就看您的面子，不跟他们计较了。”

　　傅三爷连忙接话：“多谢何队长通融！您忙着，等您闲了，我请您去东来顺吃涮羊肉！”

　　何斌点了点头，回头冲手下喊：“走！”一群汉奸这才骂骂咧咧地走了。

　　等人走远，傅三爷叹了口气，对牛全说：“你今天就别去回春堂了，家里被翻得这么乱，你收拾收拾，明天再去上班。”

　　牛全满是感激：“傅三爷，真是谢谢您了！您刚才给的钱，从我工钱里扣就行。”

　　傅三爷点点头：“那是自然，毕竟是为你的事，我总不能自己贴钱。”说着，转头看向牛全的媳妇秀莲，又叮嘱了句：“你们也别太慌，先把家拾掇好，往后多留意着点。”

　　秀莲连忙应声：“多谢傅三爷费心！”送傅三爷出门后，小月才松了口气，拍着胸口说：“谢天谢地，这帮人没抓到虎子哥！”

　　牛全叹了口气，看向妻妹：“现在你们知道，我为啥不愿跟虎子他们住一起了吧？你瞧瞧——日本人刚占了北平，这就找上门来，万幸没抓着实据，不然咱们这一家子都得完！别愣着了，赶紧拾掇吧，你看家里被祸害成什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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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莲抱着还在抽泣的孩子，轻声说：“没事，东西翻烂了能收拾，只要没牵连到虎子，就啥都好。”几人一起动手，总算把翻得乱七八糟的家归置利索。

　　进了屋，秀莲又皱起眉，忧心忡忡地说：“也不知道大哥现在怎么样了。嫂子那边早没了消息，大哥跟着二十九军撤走时，听虎子说还受了伤……这兵荒马乱的，真让人揪心。”

　　牛全又叹口气，声音沉了些：“这年头，世事难料，咱们往后更得夹着尾巴做人。对了，之前我让你多囤点粮食，怕往后涨价，你买了吗？”

　　秀莲连忙点头：“买了买了！买了二百斤杂和面、一百斤高粱米，还囤了些咸菜，够咱们吃一阵子了。”

　　“不够，还是太少。”牛全摇头，“咱们家大小五口人，得再买点。你看日本人都进了城，往后粮食指定得成倍涨价！”说着就找了条空口袋，起身要出门。

　　秀莲急忙拉住他：“当家的，这时候外面多乱啊！我看还是算了，等风头过过再说？”

　　“不行，得趁现在还能买着，赶紧去！”牛全挣开妻子的手，又对小月叮嘱，“小月，我出去后，你赶紧把门锁好，别随便开门！”小月点头应下，牛全便扛着口袋急匆匆出了门。

　　刚走两条街，就见粮店门口排起了长队——果然如他所料，粮食开始紧俏了。牛全赶紧挤到队尾，跟着往前挪。等轮到他时，粮价果然涨了：原先七分钱一斤的杂和面，现在要一毛一。

　　牛全咬了咬牙，还是要了五十斤，再多粮店就说没货了。他扛着沉甸甸的袋子，气喘吁吁往家赶，到了门口狠命敲门。小月从门缝里看清是他，才赶紧开门。把粮食搬进库房，牛全擦着满头的汗，松了口气：“还好回来得及时，再晚一步，说不定连这点都买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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