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融合与抉择（中）

　　“终极”那凝滞的光芒仅仅持续了一瞬。

　　随即，如同超新星爆发般，刺目到极致的浅金色光辉轰然炸开！

　　不再是温暖威严，而是充斥着一种被彻底亵渎、被蝼蚁撼动根基的滔天狂怒！

　　整个由众人合力维持的结界发出刺耳的碎裂声，空间像被揉皱的纸张般剧烈扭曲，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解。

　　“家？！”“终极”的声音不再是单一的意念，而是化作了亿万重狂暴的雷霆，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疯狂炸响，带着一种近乎荒谬的震怒

　　“为了你们那可笑、渺小的‘家’，就要拉上两个世界、无穷位面、亿万兆生灵一起陪葬吗？！你们是疯了，还是彻底失了智？！”

　　光团疯狂膨胀，其光芒中不再是混沌，而是清晰地映照出无数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景象——

　　一个世界的天空如同破碎的琉璃般剥落，露出后面狂暴混乱的虚无；

　　另一个世界的大地板块被无形的力量撕扯、碰撞，火山喷发，海啸吞没大陆；

　　时空结构像断线的项链，珍珠滚落一地，相互碰撞、湮灭；

　　最基本的物理法则失效，火焰在水中燃烧，重力向上拉扯，物质结构从原子层面开始崩解……

　　无数生灵，无论是人类、动物、植物，甚至是那些存在于规则缝隙中的精怪异兽，都在无声的哀嚎中化为最基础的能量粒子，归于虚无……

　　这些景象并非幻觉，而是“终极”基于宇宙法则推演出的、强行融合世界必然引发的、最有可能的终局！

　　“你们以为这是什么？！是孩童堆砌的沙堡吗？！

　　这是构成多元宇宙基石的根本法则！是维系一切存在、定义‘现实’本身的经纬之网！” 它的每一个音节都冰冷到了极致

　　“强行将它们扭曲、缝合？引发的法则冲突和能量湮灭，其连锁反应会像瘟疫一样蔓延，摧毁路径上的一切！

　　不仅仅是你们脚下这片土地，不仅仅是你们在乎的这几个人！是所有！

　　所有依存于这两个世界架构的生命、文明、历史、乃至时间线本身！

　　都将被彻底抹去，连一丝存在过的痕迹都不会留下！”

　　“告诉我！你们这几个渺小如尘芥的生灵！凭什么？！凭什么敢做出这样的决定？！你们承担得起这份罪孽吗？！承担得起这亿万万生灵寂灭的因果吗？！”

　　这蕴含了无尽怒意与毁灭意志的质问，如同宇宙初开的第一声惊雷，又如同世界终结的最后丧钟，狠狠砸在每个人的真灵之上！

　　“噗——！”

　　王也首当其冲，鲜血狂喷而出，脚下的奇门局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光芒急剧黯淡。

　　他身体摇摇欲坠，脸色如白纸，眼中充满了对那推演景象的惊骇与自身无力的绝望。

　　诸葛青闷哼一声，强行稳住身形，但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和煞白的脸色显示他同样到了极限。

　　张灵玉周身的金光咒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清冷的眼眸中也染上了深深的震撼与凝重。

　　张楚岚、徐三、徐四、王震球等人更是感觉灵魂仿佛被投入了炼狱之火，灼烧与撕裂的痛苦让他们几乎无法思考，只能凭借一股意志强行支撑，看向那灾难景象的眼神充满了恐惧与动摇。

　　黑瞎子死死咬着牙，墨镜下的目光赤红，他试图挺直脊梁，但那浩瀚的天威如同整个宇宙压了下来，让他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吴邪和胖子更是被这股威压震慑得几乎窒息，胖子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陷掌心，吴邪则看着那些毁灭景象，眼中充满了痛苦与挣扎。

　　然而，作为这场疯狂行动的核心，作为“终极”怒火主要倾泻的对象，张起灵却依旧如同亘古不变的礁石，屹立在毁灭风暴的最中心！

　　他承受着绝大部分的威压和世界融合带来的恐怖反噬，身体微微颤抖，嘴角、鼻孔、甚至眼角都开始渗出触目惊心的血迹，但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却依旧没有丝毫波澜，平静得令人心悸。

　　他没有去看那些足以让任何心智坚定者崩溃的末日幻象，他的目光，穿越了狂暴的能量乱流和刺目的光芒，依旧牢牢地、平静地锁定着那团代表世界意志的“终极”。

　　他缓缓开口，声音因内脏受损和力量透支而异常低哑、缓慢，却像一把冰冷而精准的凿子，一字一句，清晰地凿穿了所有喧嚣的毁灭预言和愤怒的咆哮：

　　“不会……失控。”

　　这简单的四个字，在此刻说出来，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笃定。

　　“终极”那狂暴闪烁的光芒猛地一滞，仿佛听到了超越它逻辑理解范畴的、最极致的荒谬之言。

　　随即，是更加猛烈的、带着极致讥讽与不屑的怒意爆发：

　　“不会失控？凭你们？！凭你这点微末的、连自身血脉都未能完全驾驭的麒麟道行？

　　凭那个连自己生命本源从何而来、为何不朽都懵懂无知的‘生命之源’？！

　　你们连自身的存在都未能勘破，连一个世界的法则都未能超脱，竟敢妄言掌控两个世界的融合？！痴心妄想！不知天高地厚！”

　　它的光芒剧烈扭曲，仿佛因这极致的“愚蠢”而感到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愤怒。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讥讽与威压达到顶点的时刻，一直安静待在张起灵身边，努力理解着这场关乎存亡对话的冯宝宝，突然眨了眨她那清澈见底的眼睛，仰头看着那团气得快要爆炸的浅金色光团，再次开口了。

　　她的语气依旧平淡，没有任何起伏，甚至带着一点点像是安抚闹脾气小朋友的意味，说出了让“终极”和所有人都为之一愣的话：

　　“小眼，你莫要慌嘛。”

　　“……”

　　一瞬间，连那狂暴的能量乱流和毁灭景象都仿佛凝滞了。

　　“终极”的光芒闪烁频率明显慢了下来，甚至出现了一种近乎“卡壳”的呆滞感。

　　冯宝宝完全没在意这诡异的气氛，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先指了指身边浑身浴血却依旧挺立的张起灵，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用一种非常认真、陈述的语气说道：

　　“闷娃儿厉害得很，我也还不错。我们两个，‘卡’得刚刚好。”

　　“卡得刚刚好”？

　　这个极其生活化、甚至有些幼稚的词汇，从她口中说出来，配合着她那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神，以及她与张起灵之间，那生命之源与寂灭之力自然流转、形成的某种微妙而稳定的平衡场

　　但却仿佛瞬间穿透了所有复杂的法则推演和毁灭预言，直指某种最核心、最本质的……“道理”。

　　张起灵在这一刻，默契地做出了回应。他没有再用言语去争辩，而是用行动来诠释冯宝宝那句“卡得刚刚好”！

　　他深吸一口气，这动作牵动了他体内的伤势，让他眉头微蹙，但他眼神中的光芒却愈发锐利。

　　体内，那源自远古的灼热麒麟血脉，与在此界修炼到极致、蕴含着“终结”与“掌控”意境的寂灭异能，不再仅仅是向外输出力量

　　而是开始以一种极其精妙、近乎道法自然的方式，主动与冯宝宝周身那温暖、包容、蕴藏着无限生机与演化奥秘的生命之源进行更深层次的交织、共鸣。

　　一生，一灭。

　　一创，一终。

　　一动，一静。

　　这两股本该截然对立、互相湮灭的极致力量，在两人之间，在那艰难维系的世界融合节点处，并非粗暴地碰撞、吞噬，而是诡异地形成了一种动态的、玄奥的平衡。

　　仿佛阴阳鱼般相互追逐，相互依存，又相互制约！

　　那原本因法则冲突而狂暴不堪、随时可能炸裂的世界融合节点，在这奇异的平衡力场作用下，竟然……肉眼可见地……稳定了一丝！

　　虽然仅仅是一丝，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抓住了一根细细的稻草，但这微不足道的变化，却让濒临崩溃的王也、诸葛青等人瞬间瞪大了眼睛，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缕微光！

　　“阴阳相济……动静相生……先天太极之象！” 王也顾不得抹去嘴角的血迹，声音因激动而颤抖，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近乎狂热的光芒，“我明白了！我彻底明白了！

　　张起灵和冯宝宝，他们根本不是在强行‘融合’！

　　他们是在尝试……构筑一个新的、同时包容两个世界法则的‘平衡基点’！一个连接两个世界的‘太极弦’！”

　　诸葛青也激动地以扇击掌，尽管折扇已裂，他的声音却充满了振奋：“没错！孤阴不生，孤阳不长！他们二人，一个代表了我们世界某种意义上的‘生命’与‘演化’的本源，一个代表了吴邪他们世界‘终结’与‘秩序’的极致！

　　他们本身就是最完美的‘阵眼’！

　　他们的平衡，就是这两个世界能否和平连接、而非互相毁灭的关键‘钥匙’！”

　　张楚岚也瞬间明悟，大吼道：“所以宝儿姐说‘卡得刚刚好’！不是力量强弱，而是本质的互补！他们俩的存在本身，就是这疯狂计划唯一可能成功的希望！”

　　这个发现，如同在注定坠落的悬崖边发现了一条隐秘的藤蔓，让所有人几乎熄灭的希望之火重新燃烧起来！

　　“终极”那狂暴愤怒的波动也明显减弱了，它不再散发毁灭性的威压，而是散发出一种极其专注、极其深沉的“审视”意念。

　　它那庞大的意志仿佛化作了最精密的仪器，仔细地扫描、分析着张起灵和冯宝宝之间那玄妙的能量互动，以及那因此而奇迹般略微稳固下来的融合节点。

　　它沉默了。

　　这沉默持续了很久，仿佛跨越了无数个世纪。长白山顶，只有能量流动的嗡鸣和众人粗重的喘息声。

　　终于，那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其中毁天灭地的怒意已经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仿佛承载了无尽岁月重量与智慧的沧桑与凝重：

　　“构筑新的平衡……谈何容易。”

　　“即便你们二人是这亿万年难遇的、完美的‘钥匙’，但世界融合过程中的变量无穷无尽，如同在风暴中编织蛛网。

　　任何一丝微小的差错，一个念头的动摇，一丝能量的逸散，甚至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巧合，都可能导致平衡崩溃，万劫不复。”

　　它的光芒微微摇曳，仿佛在它的核心深处，正在进行着远超人类理解范畴的、庞杂到极致的推演计算。

　　“而且，” 它的“目光”转向吴邪、胖子、黑瞎子，最后落在张起灵身上，“即便……即便这‘双生世界’的构想侥幸成功，形成一个暂时稳定的新结构。

　　你们四人，身为‘异客’，灵魂深处烙印着原生世界的本源印记。

　　这印记与新生世界的法则能否兼容？是否会像无法融合的杂质，成为这脆弱平衡中新的、致命的‘毒瘤’？这些……都是未知的险礁。”

　　压力再次袭来，但这一次，不再是无法抗衡的毁灭宣告，而是变成了摆在台面上的、冰冷而残酷的现实难题。

　　希望有了，但前路依旧布满荆棘，且希望本身也伴随着巨大的不确定性。

　　面对这冷静下来的、直指核心难题的“终极”，张起灵缓缓地、极其郑重地，说出了他今天为止最长的一段话。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以自身一切为赌注的决绝：

　　“风险……知晓。”

　　“责任……共担。”

　　“路……”他紧紧握住了冯宝宝的手，那沾满血迹的手传递着坚定的力量。

　　他的目光扫过身边每一个脸色苍白却眼神坚定的同伴——吴邪、胖子、黑瞎子、王也、诸葛青、张楚岚……最后，重新迎上“终极”那深邃的“目光”，

　　“……走下去，才知道。”

　　他的意思清晰无比：所有的风险，我们都清楚。可能带来的后果，我们愿意共同承担。

　　但是，这条路，我们绝不会回头。唯有走下去，亲自去经历、去验证，才能知道最终的答案究竟是毁灭，还是新生。

　　这是固执，是疯狂，是不计后果。

　　但在这固执与疯狂之下，是一种连世界意志都无法轻易否定的、一往无前的勇气和为了守护彼此而甘愿背负一切的担当。

　　冯宝宝似乎完全感受到了张起灵那复杂心绪中最核心的决心，她也用力回握了他的手，然后抬头看着“终极”，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嗯，走下去。”

　　简单，纯粹，却和他一样坚定。

　　吴邪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与不安，上前一步，对着“终极”的光团，用尽全身力气，郑重地说道：“我们既然选择了来到这里，就没想过要安然退缩。无论前方是深渊还是彼岸，我们共同面对。”

　　胖子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试图驱散那沉重的压力，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就是！脑袋掉了碗大个疤！胖爷我什么场面没见过？再说了，万一……万一咱成功了呢？那咱可是创世功臣啊！”

　　黑瞎子推了推鼻梁上裂了缝的墨镜，嘴角勾起一抹招牌式的、带着痞气却又无比认真的弧度：“瞎子我活了这么些年，庸庸碌碌，还真没干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今天这‘创世’的活儿，听着就带劲，算我一个。”

　　王也、诸葛青、张灵玉、王震球、张楚岚、徐三、徐四……所有人都强撑着伤势和消耗，挺直了脊梁，用坚定的眼神表达了同样的决心。

　　“终极”的光芒静静地悬浮在逐渐稳定的融合节点旁，默默地“注视”着这群在它漫长岁月中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如此倔强不屈的人类。

　　它见证过无数文明的辉煌与寂灭，无数英雄的崛起与陨落，却很少见到如此……

　　为了某种超越个体生死、甚至超越世界界限的羁绊，而甘愿赌上一切、包括可能存在的亿万万生灵未来的……“愚蠢”与“勇敢”。

　　又是一段漫长的沉默，仿佛时间的流速都变得粘稠。

　　最终，“终极”的光芒缓缓地、彻底地收敛了起来，不再刺眼，变得如同夜空中最深邃、最古老的星辰，散发着柔和而包容一切的微光。

　　它那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仿佛下定了某种超越它原有职责的、沉重而决绝的决心：

　　“七日之期……将至。”

　　“既然你们……执意要踏上这条绝路。”

　　“吾，便以这残存意志，助你们……稳住这两日‘桥梁’。”

　　“两日！” 它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起来，“仅此两日！若你们能在期限内，成功构筑稳定通道，并找到解决‘异客’兼容之法……此新生世界，或可得……一线生机。”

　　“若不能……” 它没有再说下去，但那瞬间再次变得冰冷的意念，让所有人都明白，那将是毫无转圜余地的、彻底的终结。

　　它不会亲手毁灭，但会收回一切庇护，任由这失控的融合将一切拖入深渊。

　　这已经是“终极”所能做出的，最大限度的让步和帮助。

　　它从一个冷酷的阻止者、法则的扞卫者，变成了一个苛刻的、带着悲悯与决绝的监督者，甚至是……一线渺茫生机的给予者。

　　“……多谢。” 张起灵微微颔首，这是他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向这个代表着世界意志的存在表达谢意。

　　尽管这谢意背后，是更加沉重的责任与即将到来的最终审判。

　　没有更多言语。

　　在“终极”那柔和而强大的力量介入下，稳定融合节点的压力骤然减轻。

　　王也、诸葛青等人终于得以喘息，立刻抓紧时间修复自身，并更加专注地引导能量。

　　时间，如同沙漏中的流沙，无情地向着最后的终点滑落。

　　决定两个世界、亿万生灵命运的最后四十八小时，在这片连接着两个长白山的奇异空间内，悄然开启。

　　希望与毁灭，仅有一线之隔。而所有的答案，都将在倒计时归零的那一刻，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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