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梦醒惊逢痴老，池边诉别遗愿

　　林砚意识从黑暗中抽离时，鼻尖先嗅到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混着水池的湿润气息。

　　他还没完全睁开眼，就感觉一张满是褶皱的大脸凑到了眼前——纠结的胡须蹭得他脸颊发痒，浑浊却亮得惊人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嘴角咧开一个夸张的笑容，像个发现了新奇玩具的孩子。

　　“我去！”林砚吓得浑身一激灵，猛地往后缩，后脑勺“咚”一声撞在石壁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脑子里的混沌瞬间消散，下意识就蹦出一句现代脏话：“我靠！你谁啊？想吓死人吗？”

　　老头却不恼，反而笑得更欢，枯瘦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醒啦？睡得挺沉啊。”

　　林砚揉着后脑勺，这才缓过神来——这里还是之前的洞穴，水池中央的淡青色石头依旧悬浮着。

　　红凝不在视线里，倒是晚晚蜷缩在他身边，眉头微蹙，还在沉睡着，小脸红扑扑的，像是做了什么安稳的梦。

　　看到晚晚没事，他悬着的心瞬间落地，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确认没有异样，才松了口气。

　　转头看向老头，语气带着几分余悸：“老人家，您刚才差点把我魂吓飞了。对了，您……您是梦里那个陆承渊将军吗？”

　　老头闻言，先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坐在地上，双手撑着膝盖，笑得像个老顽童：“我是？也不是。你是他？也不是。这世间的人和事，哪有那么多‘是’与‘不是’？不过是执念缠了魂，旧梦绕了心罢了。”

　　这话玄玄乎乎的，林砚听得一头雾水。

　　刚想再问，老头却突然站起身，眼睛亮闪闪地盯着他，伸手拍了拍水池的边缘：“小子，脱了衣服，下去泡着。”

　　“啊？”林砚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泡……泡池子里？为什么啊？”

　　“让你泡你就泡，哪那么多废话！”老头不耐烦地挥挥手，嗓门陡然提高。

　　这时，洞穴入口传来脚步声，红凝端着一碗水走进来，听到两人的对话，脚步顿了顿。

　　她看到老头盯着林砚，又看了看水池，瞬间明白了什么，耳根“唰”地红透。

　　连忙转过身，将水放在石台上，声音带着几分不自然：“我……我去外面守着，有情况会喊你们。”

　　说完，几乎是逃一般地退出了洞穴，洞口的魔气屏障重新亮起，将外面的动静隔绝在外。

　　林砚看着红凝落荒而逃的背影，更懵了，转头看向老头，一脸警惕：“老人家，您到底想做什么？这水池里的水没问题吧？我可是个凡人，经不起折腾。”

　　“放心，死不了！”老头嘿嘿一笑，突然上前一步，枯瘦的手指像有千斤力气，抓住林砚的衣领猛地一扯——“刺啦”一声，林砚的外袍被扯得粉碎，露出里面的内衬。

　　没等林砚反应过来，老头又伸手抓住他的内衬，又是一扯，内衬也化作碎片散落一地。

　　“喂！你干嘛！”林砚吓得双手抱胸，整个人都傻了——他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被一个陌生老头扒得只剩贴身衣物，而且晚晚还在旁边睡着，这也太离谱了！

　　可老头根本不给她反抗的机会，双手一推，林砚就感觉一股温和的力量裹着自己，“扑通”一声掉进了水池里。

　　池水不深，刚没过胸口，温度刚刚好，带着一股奇异的暖意，顺着毛孔钻进身体里。

　　刚才被撞疼的后脑勺、还有之前催动剑诀留下的疲惫，瞬间消散了大半，舒服得他几乎哼出声来。

　　“怎么样？舒服吧？”老头蹲在池边，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根枯木枝，轻轻点着水面，水面泛起一圈圈淡金色的涟漪。

　　“这池子里的水，是用灵源石的灵气养了三百年的‘洗灵水’，能洗去你身上的凡胎浊气，还能帮你稳固青岚印的力量——你小子可别不知足，这可是我一辈子都没得到过的福气。”

　　林砚泡在水里，警惕渐渐放下，只是双手还下意识地护着胸口，尴尬地问：“老人家，您到底想帮我做什么？还有，晚晚她……”

　　“她没事，就是做了个梦，跟你梦见的差不多。”老头打断他的话，眼神飘向熟睡的晚晚，浑浊的眼睛里突然漫上一层水汽，满是化不开的不舍，像在看一件失而复得又即将失去的珍宝。

　　他深吸一口气，枯木枝在水面上快速划过，画出一个个复杂的符文，嘴里念念有词：“天地灵气，聚此池中；以魂为引，以血为证；承此遗愿，护彼周全……”

　　随着符文的完成，水池中央的淡青色石头突然亮起强光，无数金色的光点从石头里飘出来，落入水池中。

　　林砚原本舒服得眯起的眼睛，突然猛地睁开——那些金色光点刚接触到他的皮肤，就化作一道道灼热的气流，顺着血管往四肢百骸冲去。

　　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他的五脏六腑，疼得他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

　　“忍一忍！”老头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枯木枝再次点向水面，“这是在帮你引灵入体，把洗灵水的力量和青岚印绑定，以后你就能慢慢开始修炼了！”

　　林砚咬着牙，没吭声——他能感觉到，那些灼热的气流虽然疼，却好像在慢慢修复他之前受的伤，身体也感觉慢慢变得越来越通透......

　　青岚印的位置变得暖暖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苏醒。

　　他看向晚晚，女孩不知何时皱紧了眉头，眼角渗出泪水，小嘴里断断续续地喊着：“不要……不要……别离开……”

　　“晚晚！”林砚心里一紧，想从池子里爬出来，却被老头按住肩膀。

　　老头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让她醒，她该醒了。”

　　话音刚落，晚晚突然睁开眼睛，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

　　她坐起身，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当目光落在正在消散的老头身上时，瞳孔骤然收缩，猛地扑了过去：“不要！你别离开我了！”

　　可她的手却穿过了老头的身体——老头的轮廓正在变得透明，像被风吹散的烟雾，枯瘦的手指甚至能看到后面的石壁。

　　老头看着扑空后坐在地上哭的晚晚，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像在安抚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傻丫头，哭什么？能再见到你一面，能看到你好好的，我就已经很满足了。当年我没护住她，现在……也算偿了半分心愿。”

　　晚晚哽咽着，说不出话，只是死死盯着老头，眼泪越流越凶。

　　老头的目光转向池子里的林砚，眼神突然变了——不再是之前的疯癫和玩闹，而是带着沉甸甸的悔恨和嘱托，像极了梦里陆承渊跪在灵汐坟前的模样。

　　他张了张嘴，声音越来越轻，却字字清晰：“小子，我知道你心里的担忧，也知道有很多疑惑，但你以后会慢慢了解的。晚晚这丫头，心思重，性子倔，……”

　　“你一定要护好她，别像我一样，到最后什么都没守住，只留下一肚子的后悔。”

　　“不用为我的离去感到难过，我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只是一缕无处可归的残魂，几百年来的等待就是为了这一天，现在终于等到你了。我也该去找她了，她肯定也在某个地方等着我........”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陆小子的遗憾，我不想在你们身上看到了。”老头轻声念着一句古诗，声音渐渐消散在空气里。

　　他的身体越来越透明，最后化作点点金光，一部分融入了水池，一部分飘向晚晚，轻轻落在她的发间，像是一个温柔的抚摸，然后彻底消失不见。

　　洞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水池的水滴声“叮咚”作响，中央的淡青色石头失去了光芒，缓缓落在池底，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奇异。

　　林砚从池子里爬出来，胡乱抓过一件散落的外衣裹在身上，快步走到晚晚身边，蹲下身，轻轻抱住她：“晚晚，没事了，别哭，老人家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去找那个不小心被他弄丢了的人。”

　　晚晚靠在他怀里，哭得更凶了，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阿爹，我梦见了……梦见一个叫灵汐的姐姐，她好可怜，那个将军好后悔……我好怕，怕你也像那个将军一样，丢下我……”

　　“不会的。”林砚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温柔却坚定，“我答应过你，也答应过老人家，会一直陪着你，绝不会丢下你。”

　　他抬头看向池底的淡青色石头，心里满是复杂——老头到底是谁？是陆承渊的魂？

　　还是某个执念太深的旁观者？他和晚晚，又为什么会卷入这场跨越百年的遗憾里？

　　就在这时，洞穴入口的魔气屏障动了动，红凝的声音传了进来：“林公子，晚晚姑娘，外面的魔兽好像退了，我们……要不要出去看看？”

　　林砚抱着晚晚，轻轻擦去她的眼泪，点了点头：“好，我们出去找云舒他们。”

　　晚晚吸了吸鼻子，紧紧抓着他的手，眼神里还有未散的恐惧，却多了几分坚定——她不想成为第二个灵汐，也不想让阿爹成为第二个陆承渊，以后，她也要变强，和阿爹一起守护彼此。

　　洞穴外的阳光透过缝隙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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