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夜诉心曲，晚忧难解

　　李家镇的客栈灯火通明。

　　刚落脚时南宫便拍着胸脯要了四间上房。

　　美其名曰“一人一间清净”，实则是怕林砚被晚晚这小粘人精缠得睡不安稳。

　　林砚将晚晚送到她的房间，帮她铺好被褥，又叮嘱了两句“早点休息”，才转身回了自己隔壁的房间。

　　灰团蜷在晚晚的床头，打了个哈欠，金色的眼睛半眯着。

　　可晚晚却毫无睡意，手攥着枕头边角，脑子里全是白天骑在阿爹肩头的惬意，还有晚上能抱着阿爹睡觉的期待。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抱起枕头，踮着小短腿，轻手轻脚地溜出了房门。

　　林砚刚洗漱完，正准备吹灯睡觉，就听到“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一条缝。

　　一个小小的身影钻了进来。

　　林砚皱了皱眉:“晚晚,你怎么来了?都这么晚了，快回自己房间去”

　　晚晚却像没听见似的。

　　径直跑到床边，把枕头往床上一放，自己麻利地爬上去，钻进被窝里。

　　拽过被子盖住身子，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阿爹，我不回去！我要跟你睡！”

　　林砚走过去，想把她抱起来。

　　“不行。你现在虽然是小孩子，但也要学会自己睡觉，不能总粘着阿爹。”

　　晚晚立刻瘪起小嘴，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水汽，大颗大颗的眼泪“啪嗒”掉在被子上。

　　“阿爹……你是不是嫌弃我了？白天还让我骑在你头上，晚上就不让我跟你睡了……”

　　她一边哭，一边抽噎着，肩膀一抽一抽的。

　　“我一个人睡害怕，会做噩梦的，梦到早早不见了，梦到阿爹不要我了……”

　　林砚的动作顿住了。

　　他看着晚晚哭得通红的眼睛，还有脸上挂着的泪珠，心里瞬间软了下来。

　　（这丫头，分明就是故意的，知道我最见不得她哭。）

　　可看着她这副委屈巴巴，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模样，他实在狠不下心。

　　林砚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好了好了，别哭了，睡这儿吧。”

　　晚晚立刻停止了哭泣，眼泪还挂在脸颊上，嘴角却已经咧开了笑容。

　　连忙往里面挪了挪，给林砚腾出位置：“阿爹快上来，被子里面暖乎乎的！”

　　林砚在她身边躺下，小心翼翼地避开她小小的身子，生怕压到她。

　　晚晚立刻凑过来，像小泥鳅一样钻进他的怀里，小手紧紧搂着他的胳膊，把脸贴在他的胸口。

　　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脸上全是满足。

　　房间里静了片刻，只有窗外传来的虫鸣声和两人均匀的呼吸声。

　　晚晚突然抬起头，小脑袋在林砚怀里蹭了蹭，声音软糯地问：“阿爹，你之前说……不会娶妻子了，是真的吗？”

　　林砚低头看了看她，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能看到她眼里满是认真。

　　他笑了笑，伸出手指，轻轻捏了捏她的小鼻子：“怎么突然问这个？是不是还在担心阿爹娶了妻子，就不要你了？”

　　晚晚被捏得皱了皱鼻子，却还是老实地点点头：“嗯……我怕新阿娘不喜欢我，也怕阿爹以后只疼新阿娘，不疼我了。”

　　林砚揉了揉她的头发：“傻丫头，阿爹答应过你的事自然不会反悔。”

　　他顿了顿，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

　　“其实……阿爹也不是没想过找个妻子。”

　　晚晚的身体僵了一下，小手攥得更紧了，耳朵紧紧贴在林砚的胸口。

　　“你还记得吗？阿爹以前跟你说过，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林砚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回忆遥远的往事。

　　“在上一个世界，阿爹是个‘单身狗’，活了二十多年，一直都是一个人，没谈过恋爱，也没娶过媳妇......”

　　“单身狗？”

　　晚晚抬起头，一脸困惑：“是……像灰团一样，毛茸茸的小狗吗？”

　　林砚忍不住笑了出来，刮了刮她的小脸蛋：“不是真的小狗。”

　　他想了想，用她能理解的方式解释道:“就是上辈子，阿爹一直一个人生活，身边没有亲人，也没有喜欢的人陪着，孤零零的，就像一只没人管的小狗，所以叫‘单身狗’。”

　　晚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那‘谈恋爱’是什么呀？是……一起修炼，一起摘野果吗？”

　　“差不多，但又不太一样。”

　　林砚耐心地解释:“谈恋爱就是，你遇到一个人，看到她就会开心，想一直跟她在一起，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会担心她、牵挂她，就像阿爹对你这样，但是比对女儿的感情，多了一点不一样的心意，是想一辈子都在一起过日子的那种.......”

　　晚晚的心跳快了起来，小脸蛋悄悄红了。

　　（阿爹说的这种感觉……是不是就是我对阿爹的感觉？）

　　“上辈子，阿爹也挺想谈恋爱的，也想有个人能陪着自己，不用总是孤零零的。”

　　林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怀念：“可是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在雪地里捡到你之后，我就只想着陪你慢慢长大了。”

　　他低头，看着怀里软乎乎的晚晚，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晚晚，你是阿爹在这个世界上遇到的第一份温暖。那时候你在雪地里冻得瑟瑟发抖，我伸手碰了碰你的脸颊，你轻轻蹭了蹭我的手指。那一瞬间，阿爹就觉得，不管再苦再难，也要把你养大。”

　　“这些年，我们父女俩相依为命，你陪着阿爹从林家杂役院逃出来，陪着阿爹在望仙山建房子，又陪着阿爹来青云宗修仙。阿爹看着你从嗷嗷待哺的小不点，长成现在的样子，心里比什么都满足.......”

　　林砚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谈恋爱、娶妻子，固然是阿爹曾经向往过的，但跟你比起来，这些都不值一提。”

　　“只要晚晚不愿意，阿爹就永远不会逼着你做任何事，也不会因为任何人，让你受委屈。”

　　他轻轻拍着晚晚的背，声音坚定:“阿爹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真正长大，能独当一面，你要是一辈子不想嫁人，阿爹就养你一辈子......”

　　晚晚趴在林砚的怀里，听着他的话，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打湿了他的衣襟。

　　（阿爹……你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了我，还对我这么好，可我却瞒着了你这么多事.......）

　　她想起自己总是趁着阿爹睡觉偷亲阿爹。

　　想起自己明明已经十八岁，却装作八岁的样子骗他。

　　更想起那天晚上，自己借着酒劲，把他扑倒在床上，想做越界的事.......

　　（阿爹那么在意‘父女’这层关系，要是让他知道，我对他的感情根本不是女儿对阿爹的依赖，而是……而是想跟他谈恋爱、想一辈子陪着他的心思，他会不会讨厌我？会不会把我赶走.......）

　　一想到可能会被阿爹抛弃，再也不能这样抱着他，晚晚的心里就像被针扎一样疼，眼泪掉得更凶了，肩膀一抽一抽的。

　　“阿爹……”

　　她哽咽着，伸出小手，紧紧抱住林砚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衣襟里.

　　“你不要赶走我……永远都不要……”

　　林砚感觉到怀里的小身子在发抖，还有衣襟上越来越湿的痕迹，心里一愣。

　　他不知道晚晚突然哭什么，还以为是自己的话让她担心了。

　　他连忙收紧胳膊，把她抱得更紧了，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晚晚乖，不哭了，阿爹在呢。”

　　“阿爹不会赶走你的，永远都不会。你是阿爹的宝贝女儿，是阿爹在这个世界上最在意的人，阿爹怎么舍得赶走你？”

　　“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阿爹都会护着你，就算天塌下来，阿爹也会挡在你前面的。”

　　林砚低头，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

　　“傻丫头，别胡思乱想了，阿爹会一直陪着你的，永远永远........永远都不会抛下你的.......”

　　晚晚在他怀里哭了很久，把心里的愧疚、害怕和委屈都哭了出来。

　　她紧紧抱着林砚，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一样。

　　直到哭累了，眼泪渐渐止住，她的呼吸也变得均匀起来。

　　只是小手依旧紧紧攥着林砚的衣襟，不肯松开。

　　林砚低头看着怀里已经睡着的晚晚。

　　小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眉头却微微皱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的梦。

　　他轻轻帮她擦去脸上的泪痕，眼底满是心疼。

　　（这丫头，是不是藏着什么心事呀？还是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她怎么会这么缺乏安全感？）

　　林砚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小时候哄她睡觉那样，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晚晚在睡梦中，感受到了林砚的安抚。

　　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嘴角悄悄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

　　（阿爹，只要能这样陪着你，就算一辈子只能做你的‘女儿’，我也愿意........）

　　（等我再长大一点，等我变得更强大，或许……或许我就能鼓起勇气，告诉你我真正的心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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