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冰蓝重现

　　那一点冰蓝的光芒，微弱得如同风中之烛，在沉沉的阴影深处明灭不定，却像一道撕裂厚重乌云的光箭，精准地命中了云悠悠的心脏。

　　她维持着半坐的姿势，僵在原地，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

　　眼睛瞪得圆圆的，一眨不眨，死死盯着那点仿佛随时会湮灭的光。

　　生怕这只是她过度期盼产生的幻觉，生怕一眨眼，这点微光就会彻底被黑暗吞噬。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伴随着擂鼓般的心跳。

　　那光点，在顽强地闪烁了几次后，非但没有熄灭，反而……稳定了下来。

　　虽然依旧微弱，却如同在无尽深海中点亮的一座孤独灯塔，坚定地散发着属于沉殷的、冰冷而纯粹的气息。

　　紧接着，更让她心跳停滞的一幕发生了。

　　那片原本如同凝固墨块般的阴影，开始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缓缓荡漾开一圈圈细微的涟漪。

　　阴影的轮廓不再僵硬死寂，而是仿佛拥有了某种流动的质感。

　　与此同时，一股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清晰、稳定的冰冷威压，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虽不汹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存在感，开始从阴影中心弥漫开来。

　　这威压不再带有之前被凶煞侵蚀时的滞涩与狂暴，而是恢复了那种属于沉殷的、浩瀚、冰冷、内敛的本质。

　　他……他的力量核心，正在摆脱那缕凶煞的最后纠缠，重新归于纯净与掌控！

　　云悠悠激动得浑身微微发抖，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失声叫出来。

　　泪水不受控制地再次涌出，但这一次，是纯粹的、滚烫的喜悦。

　　她能感觉到！

　　通过左臂那紧密连接的冰丝封印，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片冰冷的星海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清洗”自身，将那最后一丝顽固的暗红彻底净化、驱逐！

　　星海的运转变得越来越流畅，越来越强大！

　　窗边，那点冰蓝的光芒逐渐变亮，虽然幅度不大，却坚定不移。

　　光芒映照下，阴影的轮廓似乎也变得更加清晰。

　　隐约能窥见其中那道挺拔的玄色身影，正从最深沉的寂灭中，一点点挣脱出来。

　　房间内的温度，开始以一种可控的、平稳的速度下降。

　　不再是之前那种失控的严寒，而是仿佛自然而然地过渡到了一个更适合他存在的、清凉宜人的环境。

　　空气中，那股清冽的松针气息也变得浓郁而稳定。

　　一切都预示着，沉睡即将结束。

　　云悠悠不敢出声，不敢有任何大的动作，生怕打扰到这至关重要的苏醒过程。

　　她只是静静地坐着，仰着头，像一尊望夫石，痴痴地看着那一点点变得明亮、变得真实的冰蓝光芒。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刻，也许是永恒。

　　那点冰蓝的光芒，终于亮到了一个临界点——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源自灵魂本源的震鸣，在房间内回荡。

　　窗边那片荡漾着涟漪的阴影，骤然向内收缩！

　　如同长鲸吸水，所有的黑暗都在一瞬间向着中心那点冰蓝光芒汇聚！

　　阴影迅速变淡、变薄，最终……彻底消失！

　　不，不是消失。

　　是凝聚！

　　所有的阴影与黑暗，都在那一刻，凝聚成了那道实实在在的、挺拔如松的玄色身影！

　　沉殷，就那样毫无征兆地，完完全全地，站立在了窗前！

　　他依旧是那身古老的冕服，宽大的袖袍垂落，纤尘不染。

　　长发如墨，并未束起，几缕散落在额前，平添几分慵懒与不羁。

　　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却不再是那种虚弱透明的白，而是如同上好的寒玉，透着内敛的光泽。

　　最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是那双眼睛。

　　那双曾如古井寒潭般深邃冰冷的眸子，此刻已然睁开。

　　里面不再是沉睡时的黯淡无光，也不是失控时的暴怒火焰，而是恢复了一片浩瀚的冰蓝。

　　那冰蓝比之前更加深邃，更加沉淀，仿佛蕴藏了千年风雪与星河。

　　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淡漠与……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疲惫？

　　他的目光，缓缓移动，最终，落在了瘫坐在地上、满脸泪痕、正呆呆望着他的云悠悠身上。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

　　云悠悠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有眼泪更加汹涌地流淌。

　　沉殷静静地看了她几秒。

　　看着她苍白消瘦的脸颊，看着她眼下的青黑，看着她因为激动和疲惫而微微颤抖的身体，还有那满脸狼狈的泪痕。

　　他冰封般的脸上，似乎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

　　但下一刻，他迈开了脚步。

　　咚。

　　咚。

　　咚。

　　沉稳的、实实在在的脚步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清晰可闻。

　　他一步步，走到云悠悠面前。

　　然后，他弯下了腰。

　　一只骨节分明、冰凉如玉的手，伸到了她的面前。

　　手掌向上，带着一种无声的、却不容抗拒的意味。

　　“起来。”

　　他的声音，通过空气传来，低沉，冰冷，却不再是沉睡前的虚弱嘶哑，而是恢复了那带着玉石质感的、令人心悸的平稳与清晰。

　　云悠悠的视线模糊了。

　　她看着眼前这只真实的手，看着他那双近在咫尺的、恢复了神采的冰蓝眸子，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胀。

　　她颤抖着，伸出自己沾着泪水和灰尘的手，小心翼翼地，放入了他的掌心。

　　他的手掌冰凉而有力，轻轻一握，便将那股温暖而坚定的力量传递过来，将她从地上稳稳地拉了起来。

　　站起来的瞬间，因为长时间的盘坐和精神透支，云悠悠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

　　一只手臂，及时地、稳稳地揽住了她的腰，支撑住了她虚软的身体。

　　那手臂的力量恰到好处，既给了她支撑，又没有带来丝毫的不适或压迫感。

　　云悠悠靠在他冰冷而坚实的胸膛前，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清冽的松针气息，能感受到他平稳的存在。

　　这一切都无比真实地告诉她——

　　他醒了。

　　他真的醒了。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下颌，哽咽着，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和无法抑制的哭腔：

　　“欢、欢迎回来……大人……”

　　沉殷低眸，看着她这副又哭又笑、狼狈不堪却眼睛亮得惊人的模样，冰蓝色的眼底，似乎有什么极快的东西掠过。

　　他并没有立刻松开揽着她的手。

　　只是用那只空着的手，抬了起来，冰凉的指尖，极其自然地拂过她湿漉漉的脸颊，拭去那不断滚落的泪珠。

　　动作依旧带着些许属于他的、特有的生硬，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轻柔。

　　然后，他看着她，那恢复了浩瀚冰蓝的眸子里，倒映着她小小的、通红的脸庞。

　　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近乎叹息的意味：

　　“……嗯。”

　　“……回来了。”

　　“……麻烦的……锚点。”

　　云悠悠听着他这熟悉又别扭的称呼，看着他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明显不再冰冷的俊脸。

　　忽然觉得，所有的等待，所有的艰辛，所有的提心吊胆……

　　都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好的回报。

　　她破涕为笑，用力地点了点头。

　　回来了就好。

　　她的鬼王大人，终于……完整地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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