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老人与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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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颤巍巍地转身,缓慢地挪步走向一旁的厨房。他拉了一下墙边的灯绳,一盏昏黄的白炽灯亮起,光线并不明亮,却将厨房里老旧的橱柜、土灶晕染出一种陈旧的暖意。那灯光似乎也照进了老人有些浑浊的眼底,让他那布满皱纹的脸上,透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因有人来访而产生的微末喜悦。沈墨白站在厨房门口,没有进去,只是静静看着老人的背影。那背影佝偻,动作迟缓,带着风烛残年特有的脆弱。
老人走到土灶前,弯下腰,从旁边的柴火堆里熟练地拣出几根细小的枯枝和一些易燃的干松针。他摸出一个老式的气体打火机,那双布满老年斑的手微微颤抖着,“咔哒”几声,火苗蹿出,却因手的抖动,几次都没能顺利点燃灶膛里的引火物。
“大爷,我来吧。”沈墨白上前一步。
“不用,不用!”老人头也没回,语气却带着一种固执的温和,“能行,能行的……哪能让客人动手呢?”他深吸一口气,稳了稳手腕,再次凑近,“咔哒”,橘红色的火苗终于舔舐到干燥的松针,欢快地蔓延开来,点燃了细枝,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老人松了口气,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他小心地架好细小树枝,待火势稳定,才添进几块粗实的木柴。灶膛里的火光跃动着,映红了他苍老而专注的脸庞。他拿起旧的铝锅,从水缸里舀了几瓢水进去,稳稳架在灶上。
等待水开的工夫,老人拉过一个小马扎坐下,拍了拍旁边的另一个,示意沈墨白也坐。里屋隐隐传来的戏曲声,成了这厨房的背景音。
“小伙子,多大了?”老人眯着眼,借着灶火与昏灯的光看他。
“三十了。”沈墨白答道。这个数字对他而言,隔着五十年的血色光阴,显得遥远而陌生。
“三十了啊……好年纪。”老人点点头,又问,“结没结婚呐?家里老人身体都还好吧?”
问题平常而琐碎,带着长辈特有的关切,仿佛在询问自家子侄。这寻常问话,却像细针,轻轻刺中沈墨白心底那片早已荒芜的区域。结婚?那模糊的身影。家里老人?他连这具身体的父母都一无所知。
他只能含糊应着:“还没……都还好。”
老人似乎也不指望详细答案,自顾絮叨起来:“唉,现在的年轻人,都忙,在外面闯荡是好事,可也得记得常回家看看啊……像我那侄子,也好久没来喽……”声音渐低,带着落寞。
“咕嘟咕嘟——”锅里的水开了,白色水蒸气顶起锅盖,弥漫厨房。
老人起身,揭开锅盖,热气扑面。他熟练地抓了一把挂面下进滚水,用筷子轻轻搅散。接着,他动作缓慢却稳妥地往锅里打了两个鸡蛋,蛋液在滚水中迅速凝固成洁白的荷包蛋。
他从橱柜里拿出一个粗瓷大碗,看向沈墨白:“调料是自己放呢,还是我给你放?”
“大爷,我自己来吧。”沈墨白上前。
“自己放好,自己放好。”老人连连点头,递过碗,“什么样的味儿自己清楚。老了,吃不了太咸太重,就喜欢点清淡的。你们年轻人,口味重,我怕我放的你吃不惯。”
沈墨白接过碗,依着口味放了盐、酱油,又点了些香油。老人在旁看着,浑浊眼里带着慈和。
面煮好了,老人用漏勺将面条和那两个圆润的荷包蛋一起捞进调好味的碗里,浇上滚热面汤。
一碗热气腾腾、简单却透着诚意的素面,被老人端到沈墨白面前。洁白的面上卧着嫩白的荷包蛋,汤色清亮,香气混合着酱油与香油的味道,朴素而真实。
“家里没啥好东西,将就吃点,暖暖身子。”老人在小马扎上坐下,示意他快吃。
沈墨白看着眼前这碗面,蒸汽氤氲,模糊了他的视线。这不仅仅是食物,这是他在冰冷残酷的末世之后,久违的、属于“人间”的温度。他拿起筷子,轻轻搅动面条,更浓的热气温暖地升起,萦绕在这间昏黄、宁静,却即将被时代洪流吞没的厨房里。
昏黄的灯光下,老人看着沈墨白低头吃面的侧影,看了一会儿,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用手撑着膝盖,有些费力地站起身来。
“我呀,去给你拾掇一下床铺。”他声音缓慢,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一边说一边慢悠悠地朝里屋挪步,“孩子很久没回来了,屋里头肯定都积灰了。你住,总要给你弄干净点,你等着啊。”
说着,他颤颤巍巍的身影便消失在厨房通往里间的门框里。这农村常见的自建二层小楼,格局简单,老人自己住在一楼,通常会留出一间客房,以备不时之需。
沈墨白默默吃着碗里尚存余温的面条,里间传来老人轻微而带着些许喘息的动静——是掸落灰尘的扑簌声,是铺展被褥的窸窣声。这些细碎的声音,与里屋隐约传来的咿呀戏曲混在一起,竟有种奇异的安宁。
就在这时,大门口传来细微的抓挠声。
沈墨白抬头,看见一只黄色的中华田园犬探进了半个身子。它体型匀称,是只成年的母犬,没有吠叫,只是站在门槛外,一双乌亮的眼睛充满警惕地锁定在他这个陌生人身上,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充满警告意味的呜咽。
它迟疑地嗅了嗅空气,最终还是迈步走了进来,但刻意绕开了沈墨白所在的位置,径直小跑进了老人正在收拾的房间。沈墨白透过门框,看见它熟练地卧在老人脚边一个堆着杂物的角落,下巴搁在前爪上,目光依旧牢牢钉在他身上,仿佛一个沉默而忠诚的卫士,守护着它的主人。
借着灯光,沈墨白注意到,这只母犬腹部的乳房明显肿胀,奶水充盈,是刚生产不久的模样。它或许在屋外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还藏着一窝需要哺育的幼崽。
老人正弯着腰,有些吃力地扯平床单,感受到脚边熟悉的温暖,低头看了一眼,浑浊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柔和,轻声嘟囔了一句:“你也回来了啊……”
沈墨白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灯光昏暗,佝偻的老人为他这个不速之客整理床铺,脚边是刚生产完、疲惫却依旧保持警惕守护着他的母狗。灶膛里未燃尽的柴火偶尔发出“毕剥”轻响,与电视里悠长的唱腔交织。这一切,共同勾勒出一幅在冰冷末世中绝难想象的、充满烟火人息的温暖画卷。
然而,这画卷在他眼中,却骤然被两天后那场无可抗拒的雨撕裂。
进化需要资格,需要生命本身足够坚韧、足够旺盛。而眼前这位风烛残年、气血早已枯竭的老人,他几乎没有进化的可能。他那衰老的躯体,连承受进化之雨最基本冲击的底子都没有。他有可能会变成丧尸(那需要被异变者直接伤害感染),他不会成为异变者或神通者。便是作为未被进化的普通人,在秩序崩坏的最初浪潮里,被轻易吞没——或许死于混乱,或许死于匮乏,或许,只是在那场雨中悄无声息地熄灭。想到这个给予他一碗热汤面的老人注定的结局,沈墨白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浸入了冰水。
他的目光落回那只母狗身上。
它,却有可能。
动物,尤其是犬类,凭借其更贴近自然野性的生命力和纯粹本能,在末世初期觉醒的例子,他前世见过不少。而那些与人类羁绊深厚的狗,往往能将刻骨的忠诚化为不可思议的力量。
他见过太多。瘸腿的老狗筑起土坟守护主人遗体,温顺的金毛燃尽烈焰焚尽靠近的怪物……一般都是狗,在秩序崩塌的时代,固执地守护着它们认定的唯一。
那么,眼前这只刚刚成为母亲、此刻正警惕守护着老人的田园犬呢?它是否也会觉醒?是否会获得力量,试图去守护这位注定无法跟上时代、脆弱如琉璃的老人?那将是一幅怎样令人心碎的图景?一条骤然获得力量却依旧忠诚的狗,与一个必然逝去的老人……
沈墨白不敢再想下去。
他发现自己碗里的面,忽然间味同嚼蜡,那原本暖融的食物,此刻如同冰冷的沙石哽在喉间。
但他还是低下头,一口,一口,沉默而固执地将整碗面,连同那两个饱含善意的荷包蛋,吃得干干净净。
他望着那只蜷缩在老人脚边、或许即将获得力量却也注定要面对悲剧的母狗,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碗底最后一点面汤,在他手中渐渐冷却。他知道,这偷来的片刻温馨,如同灶膛里将熄的余烬,终将在两天后,被那场沛然而下的雨,彻底浇灭,连同这屋宇内的一切,归于无声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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