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沉寂的预警

　　时间在一种表面的平静与内里的暗流涌动中，又过去了一天。陈启的身体状况在精心的医疗护理下，勉强维持着不再恶化的状态，但左眼的空洞与全身心的疲惫，如同刻入骨髓的印记，无法抹去。他大部分时间都沉默着，右眼时而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时而聚焦在高岚带来的那些复杂符号解析图上，试图从中找出更多关于吴镜玄行为逻辑的线索。

　　高岚几乎将病房当成了第二个办公室。他将李静那边传来的、所有关于“观墟”、“现实锚点”以及吴镜玄过往学术痕迹的碎片化信息，与符号模型进行交叉比对，试图构建出一个哪怕模糊的对手心理画像。进展缓慢得令人心焦，吴镜玄像一条真正的滑腻毒蛇，在知识的丛林和现实的阴影中穿梭，留下的痕迹少得可怜。

　　下午，李静带来了一份新的分析报告，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兴奋。

　　“林组，高法医，我们对工作室能量爆发前后，全市范围的超低频环境监测数据进行了回溯分析。”李静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发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在能量爆发的同一时间点，不仅仅是工作室附近，整个城市范围内，都检测到了极其微弱、但模式高度相似的地磁背景波动！”

　　地磁背景波动？全城范围？

　　这个发现让高岚和陈启都愣住了。这意味着，吴镜玄在工作室里捣鼓出的东西，其影响范围远不止那一个小小的巢穴！

　　“波动强度随着距离工作室的远近而衰减，但模式一致性高达百分之九十三。”李静继续解释道，“这更像是一种……共振。就好像他敲击了城市地脉的某一个特定‘音符’，引发了整个系统的微弱‘回响’。”

　　城市地脉的共振？高岚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这已经完全进入了玄学的领域。但监测数据是客观的，由不得他不信。

　　陈启靠在床头，右眼微微眯起。李静的描述，让他左眼那死寂的麻木深处，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触动了一下。不是痛觉，也不是之前的共鸣感，而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既视感”。他努力回忆着，试图抓住那一闪而逝的灵光。

　　是了……那种感觉，与他之前凭借左眼“看到”的、万物之上缠绕的死线，隐隐有种相似性。只是那些死线更微观，更个体化；而这种地脉共振，则更宏观，更……“系统化”？

　　难道，吴镜玄所追求的“观墟”，所谓的“观测万物终末之墟”，其基础就是建立在对这种宏观“死亡脉络”或者说“世界终结轨迹”的感知与干涉之上？那些黑色的石碑碎片，那些扭曲的符号，就是他与这个庞大系统进行“连接”和“计算”的工具？

　　这个猜想让他不寒而栗。如果真是这样，吴镜玄的野心和危险性，将远超他们之前的任何估计！

　　“能确定这个‘共振源’或者说‘敲击点’的精确位置吗？”林瑶的声音插了进来，她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发现背后可能隐藏的可怕含义。

　　“很难。”李静的回答带着无奈，“信号太微弱，背景噪音干扰太大。我们只能大致确认，其核心就在工作室所在的老城区一带，无法进一步精确。而且，这种波动只出现了那一次，之后再未监测到。”

　　一次性的共振……是为了测试？还是为了完成某个特定步骤？

　　病房内陷入了沉思。对手的轮廓似乎清晰了一些，但其手段和目标，却变得更加幽深难测。

　　就在这时，陈启一直握在手中的、用于接收李静非紧急文字信息的平板电脑，屏幕忽然自动亮起。不是收到新消息的提示，而是屏幕本身像是受到了某种干扰，闪烁起杂乱的电平线，持续了大约两秒钟，然后恢复正常。

　　几乎在同一瞬间，陈启左眼那死寂的空洞深处，传来一阵极其短暂、却无比清晰的冰冷刺痛！如同有一根冰针，瞬间刺穿了他早已麻木的神经！

　　这刺痛与之前所有的痛感都不同，不带任何物理位置的指向，更像是一种……纯粹的、带有恶意的警告！

　　他猛地抬起头，右眼瞳孔收缩。

　　“怎么了？”高岚立刻注意到了他的异常。

　　“有……有什么东西……”陈启的声音因这突如其来的刺激而微微发颤，“刚才……屏幕闪了一下……我的眼睛……”

　　高岚脸色一变，立刻拿起内部通讯器：“李静！立刻检查陈启病房内的电子设备，尤其是他刚才使用的平板！有没有受到外部干扰或入侵迹象！”

　　指挥中心那头立刻传来一阵急促的键盘敲击声。几秒钟后，李静难以置信地回复：“查到了！就在十几秒前，病房区域的内部网络网关，记录到一次极其短暂、来源无法追踪的数据包冲击！目标直指陈启那台平板的MAC地址！数据包是空的，没有任何有效载荷，就像……就像一次纯粹的‘敲门’！”

　　敲门？！

　　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吴镜玄！他不仅知道陈启在医院，他甚至能精准地定位到陈启使用的设备，并且用这种近乎戏弄的方式，发出一次无声的“问候”或者说“警告”！

　　他是在炫耀他的能力？还是在提醒陈启，他始终在他的“观测”之下？

　　陈启缓缓靠回枕头，右眼望着天花板，胸口微微起伏。左眼那短暂的刺痛已经消失，重新回归死寂的麻木，但那种被毒蛇舔舐过般的冰冷触感，却萦绕不散。

　　对手的强大与诡异，再一次以这种令人窒息的方式，赤裸裸地展现在他们面前。

　　他不仅能在物理层面杀人于无形，更能以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介入电子网络，跨越空间进行窥探和挑衅。

　　林瑶冰冷的声音打破了病房内死一般的寂静，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知道我们在这里，知道陈启的状态，甚至能碰到我们的内部网络……不能再把他当成一个单纯的罪犯来对待了。”

　　“李静，立刻将案件所有资料安全等级提升至最高，启用物理隔离备用服务器。王刚，重新评估所有人员的安全措施。”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落在未知的远方。

　　“这是一场战争。而我们，才刚刚看到敌人冰山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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