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四面楚歌

　　夜，早已被血与火彻底撕碎。

　　京城，这座雄踞于神州大地中心，象征着无上权柄与百年荣耀的不夜之城，此刻正化作一头被内外恶狼疯狂撕咬的垂死巨兽，发出痛苦而绝望的哀嚎。

　　皇城北侧，亦是此刻战况最为惨烈的主战场。

　　刘莽与耶律图，这两位暂时的盟友，此刻正并驾齐驱，立于阵前。

　　他们看着那在火光中显得巍峨而又脆弱的宫墙，眼中满是即将品尝胜利果实的贪婪与狂热。

　　“李景小儿，死到临头，竟还敢负隅顽抗！”刘莽独臂挥舞着战刀，独目之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传我将令，第一个攻上城楼者，赏黄金万两，封万户侯！”

　　“给我冲！屠尽李氏全族，今夜，这皇城便是我们的！”耶律图亦是拔出弯刀，用生硬的汉话咆哮着。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数万联军，如同被注入了兴奋剂的野兽，踩着同伴的尸体，架设着云梯，疯狂地向着城楼涌去。

　　城楼之上，京城守军在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将军带领下，苦苦支撑。

　　滚木礌石不断砸下，滚烫的金汁倾泻而出，每一次都带走成片敌军的性命。但敌军的数量实在太多了，他们如同无穷无尽的蚁群，悍不畏死，一波接着一波，防线已是岌岌可危。

　　老将军身中数箭，甲胄早已被鲜血染红，但他依旧死死地拄着战刀，嘶声呐喊：“稳住！弟兄们，都给老子稳住！我们身后，就是陛下！就是大舜的江山社稷！今日，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这城楼之上！”

　　然而，人力有时而穷。眼看着一面绣着狰狞狼头的后津大旗，已经插上了城头的垛口，所有守军的眼中，都流露出了一丝绝望。

　　就在这千钧一发，城破在即的瞬间！

　　“咚——！”

　　一声沉闷而有力的鼓声，毫无征兆地，从城楼的最高处响起，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压下了战场上所有的嘈杂！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只见那象征着帝王威仪的黄罗伞盖之下，一道身着玄色龙袍，头戴平天冠的挺拔身影，不知何时，已然静静地立于城楼之巅。

　　他面容俊朗，眼神深邃，在那冲天的火光与漫天的箭雨之中，宛如一尊降临凡尘的神只！

　　正是当朝天子，李景！

　　“陛……陛下！”

　　城楼之上的守军，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与呐喊！

　　他们看到了什么？他们的皇帝，没有躲在深宫之中瑟瑟发抖，而是亲身来到了这最危险的前线，与他们并肩作战！

　　一股前所未有的热血，瞬间从每一个士兵的心底直冲天灵盖！

　　恐惧、绝望，在这一刻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穷的勇气与狂热的战意！

　　李景没有发表任何慷慨激昂的战前动员，他只是缓缓地走到了那面早已被鲜血浸透的帅鼓之前。

　　他脱去龙袍，露出里面的劲装，亲自抄起了那对沉重的鼓槌。

　　“咚——！咚咚——！咚咚咚咚——！”

　　鼓声，再起！

　　起初，鼓声沉稳而有力，如同磐石，瞬间稳住了守军那早已混乱的阵脚。

　　随即，鼓声变得急促而激昂，如同奔雷，点燃了将士们心中那即将熄灭的复仇之火！

　　最后，鼓声变得狂放而霸道，如同龙吟！

　　每一声，都仿佛蕴含着一种奇特的魔力，敲击在所有舜军将士的心坎上，让他们的血液为之沸腾，让他们的力量为之倍增！

　　这鼓声，在刘莽与耶律图的耳中，却如同催命的丧钟，让他们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悸！

　　“故弄玄虚！”刘莽强压下心中的不安，狞笑道，“他以为自己是舜太祖吗？擂鼓助威？今日，朕便要让他死在这鼓声之下！弓箭手！给朕放箭！射死他！”

　　万箭齐发，如同一片黑色的死亡乌云，遮天蔽日，朝着城楼之上的李景覆盖而去！

　　然而，就在那箭雨即将临身的瞬间，李景的身前，不知何时已然多了一排手持巨盾的黑云卫，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钢铁屏障！

　　“想伤陛下？先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

　　也就在此时！

　　“轰隆隆——！”

　　大地，开始剧烈地颤抖！

　　一阵比千军万马奔腾还要恐怖的马蹄声，毫无征兆地，从刘莽与后津联军的身后，轰然响起！

　　“怎么回事？！”刘莽惊骇地回头望去。

　　只见京城之外那漆黑的平原之上，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支黑色的钢铁洪流！

　　为首一员大将，手持亮银长枪，胯下乌骓马，如同一尊从地狱中杀出的魔神！

　　他身后，是三万玄策营的铁骑，人人玄甲，马蹄如雷，以一种无可匹敌的楔形阵，狠狠地凿入了联军那已然有些混乱的后阵！

　　“常青山！”刘莽的独目之中，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你……你不是在幽州吗？！”

　　常青山根本不屑于回答，他手中的长枪卷起一道道血色的旋风，所过之处，人马俱碎，势不可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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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用最直接的行动，回答了刘莽的疑问！

　　“杀！为太子殿下报仇！为大舜雪耻！”

　　与此同时，联军的左翼，同样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另一支舜军精锐，在张铉的带领下，如同鬼魅般从一条无人知晓的小道杀出，如同一柄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切向了联军的指挥中枢！

　　两面夹击！

　　这支本该在千里之外追击溃兵的舜军主力，竟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了京城，并在最关键的时刻，发动了致命的背刺！

　　“中计了！我们中计了！”耶律图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终于明白，从头到尾，他们都只是在配合李景演一场戏！

　　然而，他们的噩梦，还远远没有结束！

　　就在两支主力大军从外部撕裂联军阵线的同时，京城之内，那原本混乱不堪的各个坊市之中，突然响起了无数声凄厉的号角！

　　“扬我国威，就在今日！”

　　“杀尽胡虏，保我家园！”

　　无数原本紧闭的民居、商铺、酒馆的大门，在这一刻同时洞开！从中冲出的，并非手无寸铁的百姓，而是一支支手持着各式武器，眼神中燃烧着复仇火焰的民兵！

　　他们之中，有身材魁梧的铁匠，挥舞着平日里打铁的巨锤；有眼神锐利的猎户，张开了淬毒的弓弩；有身手矫健的脚夫，结成战阵，用扁担与绳索布下陷阱；甚至还有一群群热血的读书人，他们手持着木棍与菜刀，悍不畏死地冲向了那些落单的敌军！

　　巷战，开始了！

　　远在城南的一处隐秘府邸之内。

　　林辅仁静静地立于高楼之上，遥望着那片被彻底搅乱的战局，脸上那副胜券在握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惊疑。

　　他猜到了李景可能会有后手，却从未想过，对方的后手竟是如此。

　　常青山、张铉的主力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回援的？那些贱民，又是如何被组织起来，拥有如此惊人的战斗意志的？

　　一个个谜团，如同乱麻般缠绕在他的心头。

　　他第一次，对自己那算无遗策的智慧，产生了动摇。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罢了，既然凡人的战争已经输了，那便……提前开启神明的游戏吧。”

　　他缓缓抬起手，对着身后的黑暗，下达了最后的命令：“通知井下，不必再等了。就算祭品不足，也要……强行唤醒！”

　　也就在此时！

　　“轰——隆——！！！”

　　一股比太庙爆炸还要恐怖百倍的、足以让天地都为之变色的能量波动，猛地从皇城地底最深处，那口“锁龙井”的方向，冲天而起！

　　整座京城，连同脚下的大地，都开始了剧烈地、如同末日降临般的晃动！

　　天空，那片原本被血光笼罩的诡异天幕，在这一刻，竟被一股更为纯粹、更为邪恶的墨绿色妖气彻底撕裂、吞噬！

　　“吼——！！！”

　　一声仿佛来自太古洪荒，充满了无尽怨毒与毁灭意志的龙吟，响彻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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