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法场换将

　　广州府的法场之上，人声鼎沸，空气中弥漫着汗水、尘土与廉价脂粉混合的腥热气息。

　　百姓们摩肩接踵，伸长了脖子，想要一睹那即将被斩首的“囚犯”——广州卫所的普通士卒，戚武。

　　他被五花大绑地按跪在地上，囚服早已被鞭痕与血污浸透，显得破败不堪。

　　汗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滴入干裂的土地，但他那双眼睛，却如两柄出鞘的利刃，没有丝毫畏惧，只有焚尽一切的恨意与不甘。

　　他死死地盯着监斩台上的两个身影。

　　一个是广州知府孙敬才，正摇着折扇，与身旁之人谈笑风生，仿佛即将流淌的鲜血只是助兴的节目。

　　另一个，则是他的顶头上司，广州卫指挥使，周建。

　　此刻，周建的脸上满是怨毒与快意，那双被肥肉挤成一条缝的眼睛里，透着斩草除根的狠厉。

　　“时辰……时辰差不多了……”周建看了一眼天色，有些焦躁地对身旁的孙知府说道。不知为何，自昨日天幕降临之后，他便一直心神不宁，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他必须尽快，将这个撞破他好事的眼中钉彻底抹除！

　　“周指挥莫急，”孙知府慢悠悠地合上折扇，“午时三刻，阳气最盛，送他上路，也算是本官的仁慈了。”

　　说罢，他从签筒中抽出一根红头签，轻飘飘地扔在地上。

　　“时辰已到！行刑！”

　　“喏！”

　　一名膀大腰圆的刽子手，赤裸着上身，肌肉虬结。

　　他从水桶里舀起一勺烈酒，猛地喷在鬼头刀上，阳光下，刀刃反射出森然的白光。

　　人群发出一阵骚动，不少妇人已经捂住了眼睛。

　　戚武闭上了双眼。

　　父母惨死的面容，乡邻被屠戮的村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他不怕死，他只恨，恨自己无能，未能手刃仇寇，更恨这官官相护、暗无天日的世道！

　　“爹，娘……孩儿不孝，来生再报血仇了……”

　　刽子手高高举起了鬼头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刀下留人！！！”

　　一声清朗却又蕴含着无上威严的断喝，如惊雷般自法场外炸响！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让那高举的鬼头刀，竟硬生生停在了半空。

　　众人愕然回首，只见拥挤的人群如摩西分海般，被一股强大的气场向两侧推开。

　　一队身着黑色锦服、腰佩绣金刀的精锐武士，护卫着一名身穿青色官袍的年轻人，正缓步走来。

　　那年轻人面容俊秀，气质儒雅，手中却捧着一卷灿金色的圣旨。

　　他每一步都走得不疾不徐，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扫过之处，无论是兵痞还是衙役，无不心头一凛，下意识地低下头颅。

　　正是奉旨南下的沈归！

　　“你……你是什么人？！”监斩台上的孙知府又惊又怒，厉声喝道，“竟敢擅闯法场，扰乱行刑！来人，给我拿下！”

　　然而，他身边的衙役们却无一人敢动。

　　那些黑衣武士身上散发出的铁血杀气，让他们两股战战，连刀都快握不住了。

　　周建更是瞳孔骤缩，他认得那身衣服！那是新皇登基后，由陆炳统领，只听命于陛下的——督察司！

　　沈归没有理会他们的叫嚣，径直走到法场中央，将那明黄的卷轴缓缓展开，沉声道：

　　“圣旨到！广州知府孙敬才、广州卫指挥使周建，跪接圣旨！”

　　“圣旨？”孙敬才和周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与惶恐。

　　京城远在千里之外，圣旨怎会来得如此之快？

　　但皇权天授，面对圣旨，他们不敢不跪。

　　两人连忙从监斩台上滚下来，哆哆嗦嗦地跪倒在地。

　　沈归清了清嗓子，朗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广州知府孙敬才，尸位素餐，罔顾民生；广州卫指挥使周建，贪墨军饷，玩忽职守！二人身为朝廷命官，不思报国安民，反与东瀛倭寇勾结，私售军械，残害忠良，倒行逆施，罪大恶极，罄竹难书！”

　　轰！！！

　　圣旨的内容，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人群中炸开！

　　“什么？他们竟然勾结倭寇？！”

　　“怪不得这几年倭寇越来越猖獗，原来是家贼难防啊！”

　　“杀了他们！杀了这两个卖国贼！”

　　百姓的怒火被瞬间点燃，无数的菜叶、石子如下雨般砸向跪在地上的两人。

　　孙敬才和周建早已面无人色，浑身抖如筛糠。

　　天幕……是真的！陛下……全都知道了！

　　“完了……全完了……”周建口中喃喃，一股腥臊的液体自他裤裆下蔓延开来。

　　沈归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凛冽的杀意：

　　“朕闻之，怒发冲冠！此等国贼，天地不容！特敕南巡总督沈归，持朕金牌，总督广州军政。即刻将罪臣孙敬才、周建……革职查办，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至于广州卫所士卒戚武，忠勇果敢，国士无双，不幸遭奸人陷害。今朕为尔昭雪，特擢升为广州卫指挥使，暂代指挥佥事之职，即刻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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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监斩之责，便由新任戚指挥使亲为！”

　　“钦此！”

　　一纸圣旨，乾坤倒转！

　　前一刻还是阶下囚，下一刻便成了执掌生杀大权的主官！

　　跪在地上的戚武，缓缓抬起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他看着那个手捧圣旨的青袍官员，看着周围群情激奋的百姓，再看看瘫软如泥的孙敬才和周建，一股热流猛地涌上眼眶。

　　苍天……有眼！

　　圣上……有眼啊！

　　“罪臣……接旨……”孙敬才和周建的声音细若蚊蝇，充满了绝望。

　　沈归合上圣旨，走到戚武面前，亲自为他解开绳索，拍了拍他坚实的肩膀，温声道：“戚将军，陛下在京城看着你，天下百姓看着你。这两个国贼，便交给你了。”

　　戚武站起身，因为久跪，身形有些踉跄，但他很快便站得笔直，如一杆标枪。

　　他没有说话，只是对着沈归，对着京城的方向，重重地抱拳，单膝跪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已胜过千言万语。

　　随即，他转过身，从惊魂未定的刽子手手中，接过了那柄沉重的鬼头刀。

　　他一步步走向监斩台，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孙敬才和周建的心脏上。

　　“不……不要杀我！戚……戚大人！戚爷爷！饶命啊！”周建涕泪横流，跪在地上不断磕头，“我给你钱！我把所有的钱都给你！”

　　“戚武！你敢！”孙敬才色厉内荏地尖叫，“你杀了我，就是与整个士族为敌！你……”

　　戚武不为所动，他走到两人面前，冰冷的刀锋，映出他们惊恐扭曲的脸。

　　他的声音沙哑，却字字如铁。

　　“我那些被倭寇残杀的乡亲们，临死前，是否也曾这样求饶？”

　　“我那些被你们克扣军饷、手无寸铁死在滩涂上的弟兄们，又该向谁去喊冤？”

　　话音落，刀光起。

　　两颗人头，带着不甘与恐惧，冲天而起，滚落在尘埃里。

　　“杀得好！”

　　法场之上，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经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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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临，总督府内灯火通明。

　　白日里的喧嚣已经散去，但广州城内的清洗，才刚刚开始。在陆炳率领的督察司雷霆手段之下，与孙、周二人有牵连的官员、豪绅被一一捉拿，一时间，整个广州官场风声鹤唳。

　　书房内，沈归看着刚刚换上一身崭新指挥使官服的戚武，满意地点了点头，此人虽沉默寡行，但眼神坚毅，身上那股百折不挠的铁血之气，是天生的将才。

　　“将军，这份是督察司从孙敬才府上密室中搜出的账本和信件，你看看。”沈归将一沓文件推了过去。

　　戚武接过，一目十行地翻阅起来。账本上，一笔笔触目惊心的交易，记录着他们如何将大舜的军械、粮食卖给倭寇，换取金银财宝。

　　突然，戚武的目光，被一封用特殊墨水书写的信件吸引住了。信并非来自倭寇，落款只有一个血红色的毒蛇图腾。

　　信上的内容不多，却让他脊背发凉。

　　“……‘八岐’计划已至最终阶段，东瀛神兵将借祭坛之力降临。待‘天命之人’自海上归来，便是神国光复，旧朝龙兴之时……”

　　“天命之人？”戚武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意思？”

　　沈归的脸色也变得异常凝重，他走到巨大的舆图前，目光死死地盯着东北方那一片蔚蓝的汪洋。

　　沈归缓缓说道，“这‘天命之人’，恐怕即将从大海之上，给我们带来更大威胁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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