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铁血屠夫

　　苏州的夜，被一种粘稠如血的死寂所笼罩。

　　昔日里桨声灯影、歌舞升平的秦淮河畔，此刻却是万籁俱寂，连一丝虫鸣都听不见。

　　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仿佛有一头无形的巨兽，正盘踞在这座富庶繁华的都城上空，用它的眼眸，俯瞰着所有瑟瑟发抖的生灵。

　　沧浪亭的血，还未干透。

　　江南士绅八大家族之首，钱秉坤的人头，此刻正高高悬挂在苏州城楼之上，双目圆睁。

　　那张曾经在江南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脸上，永远地凝固着临死前的惊骇与不信。

　　杀鸡儆猴……

　　只是这只“鸡”，实在太大，太肥，也太有分量了。

　　以至于，当晋王李景那道“三日之内，所有家族必须将真实田亩数目、人口户籍，呈报总督府，违者以钱氏同党论处”的命令，传遍江南之时，再没有一只“猴子”，敢发出半点异议。

　　无数曾经以为官府不过是纸老虎的士绅豪强，在亲眼见证了钱氏那座传承百年的府邸，是如何在一夜之间被三千铁骑踏为平地，其核心族人是如何被悉数下狱之后，终于从富可敌国的迷梦中，被残酷的现实所惊醒。

　　他们怕了。

　　是真的怕了。

　　这位来自西京城的年轻王爷，他……不讲规矩，也不按常理出牌，那看似文弱的青衫之下，藏着的，是比草原蛮族还要凶狠的手段！

　　于是乎，一场史无前例的“呈报风潮”，在整个江南，轰轰烈烈地展开了。

　　一本本记录着隐田、黑户的秘密账册，被各个战战兢兢的家主们，哭丧着脸，主动呈送到了南巡总督府的案头。

　　曾经铁板一块的“江南士绅联盟”，在绝对的暴力与死亡威胁面前，土崩瓦解。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看似平静的湖面之下，正有无数道怨毒、愤怒、不甘的暗流，在疯狂地涌动。

　　他们在等待，等待着京城朝堂的弹劾，等待着关外刘莽的反扑，等待着一个足以将晋王李景彻底扳倒的……机会。

　　……

　　深夜，总督府内。

　　书房中烛火通明。

　　李景负手立于一幅巨大的江南地图前，神情平静，那双深邃的眼眸，在跳动的火光下，显得愈发幽深，仿佛能洞穿这重重迷雾，直视未来的风云变幻。

　　“殿下，”沈归将一份刚刚汇总好的数据呈上，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截至今日，苏州、杭州、松江三府，上报的隐田总数，已达七十二万亩，核实出的隐匿户籍，超过十五万户，只要将这些田地与人口重新纳入朝廷掌控，不出三年，国库之丰盈，将远超历代！”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

　　然而，李景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喜悦。

　　他的目光，落在了地图上那条蜿蜒曲折的海岸线上，缓缓开口，声音清冷：“沈先生，你以为，敌人会给我们三年的时间吗？”

　　沈归一愣。

　　“钱秉坤死了，但那个藏在他背后的‘蛇主’，还活着。”李景的指尖，轻轻敲击着地图，“周、孙、陈三家，如丧家之犬，分头而逃，这看似是溃败，实则，是将三颗毒种，洒向了不同的方向。”

　　他看向身旁同样面色凝重的张铉：“京城那边，可有消息？”

　　张铉抚须，沉声道：“回王爷，不出您所料。孙家在朝中的门生故旧，已开始串联，弹劾您‘滥杀无辜，擅开边衅’的奏折数不胜数，若非有太子殿下为您坐镇，京城早已是暗流汹涌。”

　　“至于辽东，”李景的目光，变得愈发冰冷，“刘莽，怕是也快收到陈家的求援信了，以他的性子，绝不会放过这个趁火打劫的机会。”

　　“内有朝堂攻讦，外有强敌环伺，我们看似大胜，实则，已是四面楚歌。”

　　这番残酷的分析，如同一盆冰水，浇灭了沈归心中的火热。

　　他这才意识到，他们，不过是刚刚推倒了第一块骨牌，一场更大、更凶险的风暴，还在后面！

　　就在这书房之内，气氛再次陷入凝重之时。

　　嗡——！！！

　　天幕！

　　再一次，降临了！

　　“是天幕！”

　　沈归与张铉精神大振，齐齐起身，快步走到窗前。

　　李景亦是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期待，他知道，在这关键节点，天幕的每一次出现，都绝非偶然。

　　光幕之上，华光流转，UP主小南的身影缓缓出现。

　　【大家好，这里是小南，在之前的节目里，我们已经共同见证了舜中祖麾下名将——常青山的绝世风采！】

　　【那么今天，咱们来介绍舜中祖麾下的第二位武将！让我们一同来揭晓，那位在开国战争中，功勋卓着，威名赫赫的绝代将星！】

　　“来了！来了！”

　　“武将的话，我猜是韩魁将军！他与刘莽有血海深仇啊！”

　　天幕之下，议论纷纷。

　　然而，当天幕之上，那个用血色字体缓缓浮现出的名字与称号，映入所有人眼帘时，整个天下，都陷入了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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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血屠夫”——陈屠！】

　　“陈……屠？”

　　“铁血屠夫？”

　　从京城到江南，从朝堂到乡野，所有人都懵了。

　　这个名字，太陌生了。

　　这个称号，又太……凶残了。

　　他，究竟是谁？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时，天幕的画面，陡然一变！

　　一片波澜壮阔，烟波浩渺的巨大湖泊，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湖面之上，数千艘大小战船连环锁舟，旌旗蔽日，形成了一座固若金汤的水上堡垒！而在那帅船的旗帜之上，一个硕大的“刘”字，正迎风招展！

　　【说起陈屠将军，就不得不提那场，奠定了舜中祖平定江南之基的旷世水战——鄱阳湖之战！】

　　【当时，伪帝刘莽，集结了三万水师精锐，战船千艘，以铁索连环之势，封锁长江，意图将李景的起义大军，彻底困死在江南！】

　　画面中，刘莽御驾亲征，立于帅船船头，意气风发。

　　【面对十倍于己的敌人，以及那无法从正面攻破的连环船阵，所有人都以为，舜中祖已是必败之局，然而，就在这最危急的关头，陈屠，站了出来！】

　　画面一转，来到了舜军的水师大营。

　　一个身材魁梧如铁塔，皮肤黝黑的壮汉，正对着李景，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王爷！水上之战非比陆地，敌船虽大，其病在‘笨’！末将，愿立军令状，只需一千死士，人手一把尖刀，一夜时间必为王爷凿穿敌军船阵！”

　　【那一夜，陈屠亲率一千名精挑细选的水中好手，口含利刃，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鄱阳湖。】

　　画面中，一千个黑色的身影，如水中的幽灵，避开了所有的巡逻哨船，一路潜行，最终，抵达了那庞大如山岳的连环船阵之下！

　　【凿！！】

　　随着陈屠挥手示意，一千名水鬼般的死士，同时动手！

　　他们用特制的凿船利刃，对着船底和连接船只的木桩，开始了悄悄的破坏！

　　【当刘莽的军队从睡梦中惊醒时，他们身处那固若金汤的堡垒，已经变成了一座……正在沉没的棺材！】

　　江水倒灌！铁索崩断！数千艘战船，如同失去了骨架的巨人，开始不受控制地相互碰撞、倾覆！

　　三万水师，不战自溃！

　　看着天幕上那如同炼狱般的场景，所有人都被陈屠的战术构想，和悍不畏死的惊人胆魄，震撼得是头皮发麻，说不出一个字来！

　　然而，就在所有人为这位横空出世的将星喝彩时，天幕的画面，却陡然一转。

　　从那波澜壮阔的水中战场，瞬间切换到了一个……嘈杂、肮脏、充满了桐油与汗臭味的造船厂。

　　【国士无双，可谁又能想到，最初的的陈将军，还并不叫陈屠。】

　　画面，聚焦在了一个正赤裸着上身，挥舞着巨锤，奋力敲打着一根巨大船骨的壮汉身上。

　　他的身材轮廓，甚至他脸上那桀骜不驯的眼神，都与方才那位指挥若定的将星，一模一样！

　　只是此刻，他的身上，没有战甲，只有一身被汗水浸透的破旧麻衣。

　　【陈屠，原名陈霸先，江南造船厂首席船匠，性情刚烈，因顶撞监工，克扣工钱，于隆德十六年，被以‘怠工’之罪杖责后流放。】

　　这个反转，比鄱阳湖水战，更让天下人震惊！

　　未来的开国第二将星，此刻，竟只是一个即将被流放的……小小船匠？！

　　总督府内，沈归猛地一拍大腿，失声惊呼：“江南造船厂，我知道！就在福州，离我们不过三百里地！”

　　张铉亦是激动得浑身颤抖：“天助王爷，真乃天助王爷啊！”

　　李景的眼中，更是爆发出精光！

　　他猛地转身，看向地图，精准地，找到了福州。

　　一个足以掌控未来水战命脉的帅才，就在三百里之外，触手可及！

　　然而，就在他准备立刻下令，派人飞马前往福州救人之际。

　　书房之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至近的传来。

　　“报——！！！”

　　一名斥候冲了进来，脸上写满了焦急之色。

　　“启禀王爷！东海……东海之上，发现大批倭寇船队！其数量……其数量，不下五百艘！”

　　“看其航向所指，正是……泉州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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