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江南宝钞

　　当李景那孤身北上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茫茫路途之中时。

　　一场足以颠覆整个江南，乃至整个大舜经济格局的雷霆风暴，在泉州城，轰然拉开了序幕！

　　总督府门前，数万百姓，因听闻叛军兵临城下的消息，而聚集于此。恐慌、焦虑、不安的情绪，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

　　“听说叛军真要打进来了？俺们这些老骨头跑不动，难不成要等着被砍头吗？”

　　“咱们的总督大人到底有没有对策？总不能让大家在这儿等死吧。”

　　“不会的，官府的大人会保护咱们的。”

　　就在这人心惶惶，即将陷入混乱的关键时刻。

　　身着一袭崭新的绯色官袍，手持南巡总督紫金大印的沈归，在数百名黑云卫的簇拥下，缓步登上了那座临时搭建的高台。

　　临危受命，行非常之举！

　　他望着下方殷殷期盼的父老乡亲们，想着晋王殿下临行前的嘱托，深吸了一口气。

　　“泉州父老，江南乡亲们！”

　　沈归的洪亮声音传向四周，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与议论！

　　“叛军围城，国难当头！”

　　“我等身为江南子民，岂能坐以待毙，任由贼寇，蹂躏我等家园？！”

　　他的话，瞬间点燃了所有百姓心中的怒火与同仇敌忾之情！

　　“不能！”

　　“保卫泉州，向叛军进攻！！”

　　“誓与泉州共存亡！”

　　看着下方那群情激奋的百姓，沈归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他知道，时机，已到！

　　沈归猛地一挥手，身后的百余名亲兵，立刻抬上了数百口装满了雪白银锭与精美纸张的大箱子！

　　“诸位！”沈归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无穷的诱惑力！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要打仗，便需要钱！需要粮！”

　　他将手中的紫金大印高高举起，朗声道：“今日，我沈归，便以这南巡总督府之信誉，以晋王殿下之名义，以我江南未来三十年之税收为抵押……”

　　接着，他又从箱中，拿起一张印刷精美，盖着“南巡总督府”鲜红大印的纸券，高高举起！

　　“——在此，发行‘江南宝钞’！”

　　“凡我江南的百姓，皆可以手中之白银、粮食、甚至田契，前来总督府，兑换此钞！”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如同惊雷，狠狠地敲击在所有人的心上！

　　“此钞，非但可在我江南所有官营商铺之内，自由流通！更可在战后，凭此钞，向总督府，兑换双倍之本金！”

　　双倍的本金！

　　人群之中，瞬间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用白银换这纸券？战后还能兑双倍？”

　　“老朽活了六十年，只见过官府催缴赋税的，没见过倒贴钱的！这宝钞…… 它真能当银子用？”

　　然而，沈归接下来的话，才真正点燃了所有人的……疯狂！

　　他将目光，投向了那些，在人群之中，数量最多，也最贫苦的……佃户与流民！

　　他知道，这些人，才是他新政，最坚实的根基！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了那句，足以让所有旧时代门阀，都为之颤抖的，革命性的宣言！

　　“——非但如此！我沈归，在此，代晋王殿下立誓！”

　　“凡购买宝钞，资助我军者，无论多寡，皆可在我总督府，登记在册！”

　　“待平定叛乱之后，所有叛逆门阀之田地，将尽数收归国有！”

　　“——届时，所有登记在册之义民，皆可凭手中之宝钞，优先获得田地！到时候，将真正实现……”

　　“耕者有其田！”

　　“轰——隆——隆——！！！”

　　“耕者有其田”这五个字，如同一道创世之光，狠狠劈开了所有佃农、流民心中，那被压抑了千百年的黑暗与绝望！

　　拥有……自己的土地？！

　　这个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遥不可及的奢望，此刻，竟是如此真切地，摆在了他们的面前！

　　短暂的死寂过后。

　　整个泉州城，彻底沸腾了！

　　“我买！我买！这是我全部的家当！二两银子！我全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农，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破旧的钱袋，眼中，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还有我！我把我家那头耕牛卖了，我全换宝钞！”

　　“这是我婆娘的嫁妆！一支银簪！官爷，能换多少宝钞？！”

　　疯狂了！

　　所有人都疯狂了！

　　他们兑换的，早已不是一张张简单的纸券！

　　那，是希望！

　　是未来！

　　是实打实的土地！

　　是一个可以让他们，堂堂正正，站在这片土地之上，为自己而活的……尊严！

　　……

　　泉州城外，叛军大营。

　　陆、王、陈三大家族的家主，正一脸狞笑地，坐于中军大帐之内，听着探子带回来的、关于泉州城内的“闹剧”。

　　“哈哈哈……发行宝钞？”陆家家主——陆远山，抚掌大笑，脸上充满了不屑，“那沈归，当真是疯了！他以为，凭几张破纸，就能挡住我八万大军的铁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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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是临死前的挣扎罢了。”一旁的陈家家主，亦是冷笑道，“传我军令！明日清晨，三军齐发，给本将军……踏平泉州！”

　　“我要让那沈归，连同他那些可笑的宝钞，一同……化为灰烬！”

　　然而，就在他得意洋洋，下达总攻命令之时。

　　一名亲兵，却脸色煞白、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声音里，带着恐惧！

　　“家……家主！不好了！大……大事不好了！”

　　“慌什么？！”陆远山眉头一皱。

　　“后……后方！我们的后方出事了！！！”

　　那亲兵颤抖着，将一份份来自各地的紧急军报，呈了上来！

　　“杭州……杭州城内的佃户，发生了暴动！他们手持农具，冲击了我等的粮仓！”

　　“金陵……金陵城外的庄园，一夜之间，被数千流民，烧成了白地！”

　　“松江……松江府的盐场，数万盐工，发动了兵变！他们……他们斩杀了我们的管事，打出了……打出了‘拥护晋王，耕者有田’的旗号！！”

　　一封封军报，如同一记记最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三位家主的脸上！

　　他们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惊骇与暴怒！

　　这时候他们才终于明白，沈归那看似疯狂的举动，其真正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在泉州城内募集那点可怜的军费。

　　他，是在用那“耕者有其田”的无上阳谋，向整个江南，所有的底层百姓，发出了一道……战争动员令！

　　他，要让这八万大军，陷入百姓战争的……汪洋大海！

　　“沈归！！”

　　陆远山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他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剑，一剑，将身前的地图，劈成了两半！

　　“传我军令！”他的双目，一片赤红，状若疯魔！

　　“不等明日了！”

　　“——全军！即刻！攻城！！！”

　　“本将，要将这泉州城，屠得……鸡犬不留！！”

　　号角声，响彻云霄！

　　八万叛军，如同一片黑色的死亡潮水，从四面八方，向着那座兵力不足、孤立无援的泉州城，悍然……压来！

　　决战，提前到来！

　　危在旦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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