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前朝遗恨

　　毒瘴谷口，山风裹挟着新生的草木清气，吹散了盘踞此地千百年的最后一丝阴霾。

　　阳光穿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那年轻王爷身上，为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

　　李景负手而立，神情淡然，一双深邃的眼眸古井无波，平静地注视着前方徐徐走来的几道身影。

　　金丹一成，脱胎换骨。

　　此刻，整个世界在他的感知中，都已是另一番景象。他不再需要用双眼去看，只需心念一动，方圆数里之内，风吹草动，虫鸣蚁行，皆丝缕毕现，清晰地映照于灵台识海之中。

　　他也清晰地“看”到了来人的底细。

　　几人之中，多名护卫皆是内家高手，气血充盈，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是江湖上的一流武者。他们步伐沉稳，气息内敛，行走之间隐隐结成战阵，绝非寻常的乌合之众。

　　而为首的那名青年，一袭青衫，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以及一丝挥之不去的、深藏于眼底的忧郁。

　　他体内虽无多少武学修为，但周身却萦绕着一股寻常人难以察觉的、厚重而苍凉的龙脉之气。

　　正是这股气息，让李景感到了一丝熟悉。

　　“王爷！”华青囊见状，下意识地向前一步，将半个身子挡在李景身前，清冷的眸子里写满了警惕。

　　他虽不知李景身上发生了何等翻天覆地的变化，但身为医者，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此刻的李景气息悠长、生机磅礴，早已没了半点中毒的迹象。

　　可即便如此，面对这几个一看就来者不善的陌生人，他依旧本能地选择了守护。

　　李景见状，心中微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无需紧张。

　　“无妨，不是敌人。”他声音温和，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

　　话音刚落，那为首的青衫青年已在十步之外停下脚步，对着李景深深一揖，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与敬畏：

　　“前宁宗室，萧逸，拜见大舜晋王殿下！”

　　萧逸！

　　听到这个名字，华青囊脸上露出了恍然与震惊之色。

　　原来是他！

　　他之前听张铉说起，有个前朝皇族后裔，曾于京城为晋王献上传国玉玺与火器图纸，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景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讶异，微微颔首道：“原来是萧兄，不必多礼。不知萧兄缘何会出现在这荒僻的上京废都？”

　　萧逸直起身，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李景身后那片已经彻底褪去毒瘴、重见天日的山谷，眼中的敬畏之色更浓了。

　　他沉声道：“回禀殿下，萧氏一族，世代奉先祖遗命，守护此地。只因这毒瘴谷内，镇压着我大宁王朝的一桩……惊天隐秘。”

　　“守护此地？”李景眉梢一挑，故作不解。

　　萧逸苦笑一声，解释道：“殿下有所不知，这毒瘴谷并非天然形成。百余年前，我大宁国运衰微，有一位名为‘玄冥’的大国师，以无上妖法，炼制万毒，祸乱朝纲。

　　先祖集全国之力，方才将其重创，并诱其至此地，引爆地脉煞气，欲与其同归于尽，最终，那玄冥国师虽不知所踪，但此地却被其本命剧毒与地煞之气污染，形成了这片绝域。

　　我萧氏后人，便世代定居于此地附近，监视此谷，以防其中邪祟再生，为祸人间。”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李景，语气愈发恭敬：“数个时辰前，我等感应到谷中能量剧变，毒瘴之气竟如百川归海般汇于一处，最终消散于无形。此等神迹，非人力所能为！萧逸斗胆猜测，普天之下，能有此番通天彻地手段者，唯有天命所归的晋王殿下您了！”

　　这番话，既解释了他们出现的缘由，又不动声色地将李景的“神迹”归于天命，实在是滴水不漏。

　　李景心中了然，看来自己凝结金丹时弄出的动静着实不小，竟引来了这些守护者。

　　他淡然一笑：“萧兄谬赞了，本王只是为寻一味解毒灵药，误打误撞罢了，倒是未曾想，竟无意间为萧氏一族了却了一桩百年心事。”

　　“殿下于我萧氏一族，乃至天下苍生，皆有再造之恩！”萧逸再次躬身行礼，态度无比诚恳。

　　他身后的几名护卫，此刻也齐齐单膝跪地，神情肃穆。

　　他们看向李景的眼神，早已没了最初的审视与警惕，取而代之的是发自肺腑的崇敬。能以一人之力，荡平这困扰了他们先祖百年的绝世凶地，这在他们眼中，与再造无异！

　　“诸位请起。”李景虚扶一下，随即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不过，萧兄方才所言，那玄冥国师‘不知所踪’，是何意？莫非……他还活着？”

　　听到“玄冥”二字，萧逸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甚至带着一丝刻骨的恨意。

　　他挥手示意护卫退至一旁警戒，这才压低了声音，对李景说出了一段足以颠覆整个天下格局的惊天秘闻！

　　“殿下，那玄冥……不但活着，他更是如今搅乱天下的万恶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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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逸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道：“根据我族中代代相传的密录记载，当年那玄冥国师，并非真正忠于我大宁，他本是东瀛‘血眼毒蛇’教派的一名弃徒，潜入中原，窃我大宁国运，其真实目的，便是为了助东瀛蚕食神州！当年上京城破，我大宁江山倾覆，背后便有他与后津部落里应外合的影子！”

　　“当年那一战，他看似被地脉煞气吞噬，实则是金蝉脱壳，借机逃回了东瀛。他整合了‘血眼毒蛇’教，蛰伏百年，成了那妖教的……首领之一！”

　　此言一出，饶是李景心境早已今非昔比，也不由得瞳孔猛地一缩！

　　血眼毒蛇教！蛇主！东瀛！

　　无数条之前看似毫无关联的线索，在这一刻，被萧逸的话语如同一道闪电般，悍然串联在了一起！

　　从江南宋家密室中供奉的诡异祭坛，到蛇主临死前那句“刘莽才是天命之人”的叫嚣，再到刘莽麾下那些招式诡异、不似中原路数的刺客……

　　原来，这一切的背后，都指向了同一个恐怖的存在！

　　“你的意思是……”李景的声音不自觉地沉了下去。

　　萧逸眼中闪烁着复仇的火焰，咬牙切齿地道：“不错！如今祸乱北疆的国贼刘莽，根本不是什么孤身一人的野心家！他早在江南贩卖私盐之时，便已与‘血眼毒蛇’教搭上了线，成了玄冥老魔选中的、用来颠覆神州的棋子！”

　　“刘莽之所以能迅速崛起，背后一直有‘血眼毒蛇’教在暗中提供财力、人力乃至各种诡异方术的支持！我甚至怀疑，就连刘莽那所谓的藤甲军，其锻造之法，也与那妖教脱不了干系！”

　　“他与后津勾结，引狼入室，并非一时冲动，而是早有预谋！

　　他与玄冥老魔，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他们的终极目的，是要彻底断绝我华夏的传承，让这片土地，沦为东瀛的牧场！”

　　轰！

　　这番话语，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李景的心头！

　　他终于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刘莽的势力能发展得如此之快，为什么他总能得到各种匪夷所思的助力！原来在他身后，站着的根本不是什么江湖势力，而是一个传承百年、以颠覆神州为己任的邪恶教派！

　　而这个组织的首领，竟还是前朝那个叛国投敌、遗祸百年的大国师！

　　这已经不是一场简单的王朝内乱，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文明入侵！

　　“难怪……”李景喃喃自语，眼中金光一闪而逝，凌厉的杀机再也无法抑制，“难怪他要对李氏宗亲赶尽杀绝，难怪他连辽东数百万百姓的性命都视若草芥……因为在他眼中，这片土地上的一切，都不过是他献给其主子的祭品！”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从李景身上缓缓散发开来。

　　一旁的华青囊从未见过李景流露出如此骇人的杀气，那是一种仿佛要将天地都冻结的绝对意志，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萧逸感受着这股威压，非但没有畏惧，反而更加激动。他知道，自己赌对了！这位大舜的晋王，这位未来的千古一帝，他心中所系，是整个华夏的存亡！

　　“殿下英明！”萧逸再次抱拳，语气恳切无比。

　　“玄冥老魔与我萧氏有不共戴天之仇，刘莽逆贼与殿下亦是水火不容！我萧氏一族虽已式微，但百年来于大江南北，亦有残存旧部与些许布置。萧逸恳请殿下，能允我族上下，追随殿下，共讨国贼，但凡殿下所需，我等必万死不辞！”

　　他身后的几名护卫，再次齐刷刷单膝跪地，这一次，他们的动作更加决绝，异口同声地喝道：

　　“愿为殿下效死！”

　　声震林木，鸟雀惊飞。

　　李景缓缓收敛了身上的杀气，目光扫过萧逸以及他身后那几张写满了忠诚与决绝的脸庞，心中已有了决断。

　　前朝遗孤，家国之恨，这无疑是一股可以利用的强大力量。

　　更重要的是，他们掌握着大量关于“血眼毒蛇”教的秘密，这对于接下来的战斗，至关重要。

　　他看着萧逸，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

　　只一个字，却重若千钧。

　　“萧兄与诸位义士请起。驱逐外侮，护我神州，乃是每一个炎黄子孙的分内之事，从今往后，你我便不再有前朝与当今之分，我们……是盟友。”

　　“谢殿下！”萧逸眼眶微红，声音已然哽咽。

　　百年的守护，百年的遗恨，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可以托付的希望！

　　李景抬头望向南方，那里，是战火纷飞的江南，是暗流涌动的京城。

　　如今，他不仅凝结金丹，实力今非昔比，更得到了萧逸这支意想不到的助力，以及一个关于敌人最终极的秘密。

　　刘莽，玄冥，血眼毒蛇教……

　　一张笼罩在神州大地上空的阴谋巨网，终于被他撕开了一角。

　　“走吧，”李景转身，对华青囊和萧逸说道，“江南的账，该算了，京城的鬼，也该捉了。”

　　“这一次，本王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雷霆之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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