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姥爷喊错了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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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露水顺着窗棂滴在青石板上,我攥着毛巾的左手掌心里全是汗。

  这是我故意换的手。

  从小到大给姥爷擦脸,我都用右手——左手使不上劲,毛巾总拧不干。

  可昨夜躲在阁楼夹层时,我盯着袖口那粒被体温焐热的药片突然明白:若姥爷真的昏迷,不会注意到这点细微差别;若他在装……

  竹席在枕头下发出细碎的响声,我屏住呼吸凑近床头。

  姥爷的白发铺在蓝底暗花枕套上,像团被揉皱的雪。

  他的眼皮松松合着,喉结在晨光里投下一道淡影,和许明远喂粥时“规律吞咽”的模样分毫不差。

  毛巾浸过温水,我故意让左手抖了抖。

  当湿凉的布角触到他左脸时,变故陡生——

  那只搭在薄被上的手,食指突然抽搐着蜷起,指甲在被面绣的并蒂莲上刮出一道浅痕。

  我手里的铜盆“当啷”掉在地上,水溅湿了裤脚。

  姥爷的嘴唇剧烈颤动,喉咙里挤出模糊的气音:“……昭……”

  “姥爷!是我,晚照!”我扑过去抓住他的手腕。

  他的脉搏跳得很快,像被惊飞的雀鸟。

  可当我喊出名字时,他却缓缓摇头,浑浊的眼珠在眼皮下转了转,终于挤出两个字:“老……伙计……”

  老伙计?

  那是许明远来的第二天,姥爷“昏迷”前最后说的话。

  当时许明远捧着保温杯站在床前,姥爷盯着他镜片后的眼睛,突然笑了:“老伙计,辛苦你了。”我以为是老人糊涂,现在才懂——他根本没糊涂。

  我蹲下身捡铜盆,指甲掐进掌心。

  许明远第一次进门时,我数过姥爷的眼皮颤动频率:一分钟十七下,比平时快两倍。

  那时我以为是老人见到生人的紧张,现在想来,哪有昏迷的人会紧张?

  厨房的风箱“呼嗒”响起来,姥姥开始煮粥了。

  我把湿毛巾晾在窗台上,假装搅动粥锅,脑子里却像过电影:许明远每次推门进姥爷房间,老人的呼吸会从每分钟十二次变深到十次;上周三许明远说“暑假要带学生去山区支教”,姥爷的手指在床单上敲了三下——摩斯密码里,S是三短,像求救。

  最关键的是昨夜。

  姥姥端着药碗进房间时,我躲在门后数秒。

  平时姥爷“吞咽”要两秒,昨夜他的喉结动了五秒——多出来的三秒,足够他把药片含在舌下,等姥姥走了再吐掉。

  “晚照啊,赵阿婆送菜来了。”姥姥的声音从院门口飘进来。

  我擦了擦手出去,正撞见赵阿婆拎着竹篮往屋里走。

  她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盯着我身后的堂屋:“那教书先生呢?”

  “去镇上报销教材费了。”我接过她篮子里的青菜,故意说,“阿婆你说他像好人不?”

  赵阿婆的老花镜滑到鼻尖,眯着眼睛想了想:“眼神不对。就像你小时候养的那只橘猫,蹲在窗台上时乖得很,可只要有麻雀飞过——”她用枯枝似的手指戳了戳自己瞳孔,“那眼神,直勾勾的,像要把人钉在墙上。”

  我喉咙发紧,想起许明远每次提到“乖丫头”时的动作:低头看手表,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再抬眼时笑得温和。

  那一秒的停顿,根本不是看时间,是在压情绪。

  “对了,”赵阿婆压低声音,“你姥姥年轻当村小老师那会儿,带过个穿蓝布衫的丫头,模样和你有三分像。后来那丫头不见了,听说是跟个男老师跑了……”

  蓝布衫,和我床头老照片里那个扎羊角辫的“乖丫头”一模一样。

  许明远第一次看到照片时,手指在相框边缘抠出了白印子。

  下午三点,许明远的自行车“吱呀”碾过院外的碎石路。

  我数着他的脚步声上了二楼,等门“咔嗒”锁死,立刻摸出兜里的发卡。

  社区培训教过开这种老式铜锁,我屏住呼吸捅进锁眼,“啪”的一声,抽屉开了。

  里面只有一本硬壳日记,封皮磨得发亮。

  我翻到最近的日期,字迹突然变了——十年前的某页,墨迹晕开一片:“她终于安静了。我把她做成模型,放在床头。每天醒来都能看见她的眼睛。”

  胃里像被人攥了把冰锥。

  我正要合上本子,一张泛黄的纸片从最后一页滑落——是姥爷年轻时的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致老伙计:替我守住她。”落款被水浸得模糊,但笔画走势分明是“顾”字。

  我攥着纸片冲进姥爷房间时,他正望着窗台上的麻雀。

  见我进来,浑浊的眼珠突然清亮得像春溪:“你看见‘顾’字了?”

  “姥爷……”我的声音在发抖。

  他笑了,那笑里全是苦:“许明远救过我女儿的命,我以为他是来赎罪的……可十年前那个穿蓝布衫的丫头,是他害死的。他把她做成‘模型’,又用‘照顾我’的幌子,在我眼皮底下藏秘密。”

  “现在他盯上你了。”姥爷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不像病人,“晚照,你要活到昭亭回来那天——只有他,能认出你U盘上的‘昭’字。”

  昭亭?

  我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

  童年总陪我玩“杀人游戏”的邻家哥哥,名字里就有“昭”字。

  他参军前塞给我的U盘,背面确实刻着个极小的“昭”。

  窗外的蝉鸣突然停了。

  我听见许明远的自行车再次碾过碎石路,车筐里的教材沙沙作响。

  姥爷松开手,眼皮缓缓合上,又成了那个“昏迷”的老人。

  今夜的月光会比昨夜更亮吗?

  我坐在门槛上看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

  裤兜里的U盘硌着大腿,“昭”字在皮肤下发烫。

  许明远的房间传来翻书声,姥姥在灶房喊我端粥,赵阿婆的竹篮还搁在廊下,里面的青菜叶上沾着未干的露水。

  可我知道,这一夜,我不会合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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