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替死的模型会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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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气中弥漫着陈旧木料与消毒水混合的诡异气味,像是一座被遗忘的医院太平间。

  霉斑在墙角蔓延,泛黄的墙纸边缘卷曲如枯叶,每一道褶皱都渗出阴冷的湿气。

  我踏入教室的每一步,都感觉踩在粘稠的寂静之上,鞋底与地面分离时发出轻微的“啪嗒”声,仿佛撕开一层凝固的胶质。

  小满就在正中央,被固定在一张古旧的木椅上,那张曾经充满活力的脸庞此刻灰败如纸,唇色发青,像被抽干了所有血色。

  她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只有胸口处,我亲手藏进去的那个微型播放器,正随着她每一次艰难的心跳而轻微起伏——我能听见那细微的、规律的“滴、滴”声,像是从她胸腔深处传来的心跳模拟音,冰冷而精准。

  老K站在她身侧,手中那串黄铜铃铛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不祥的冷光,铃舌轻晃,发出几乎不可闻的“叮”声,像蛇尾在石缝中滑动。

  他的目光如刀,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审视和满意的压迫感,那目光仿佛有重量,压得我肩胛骨微微发紧。

  “信仰的裂痕,需要用最纯粹的方式来修复。”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冷的凿子,敲进每个人的耳膜,激起耳道深处一阵细微的刺痛,“今晚,我们将见证奇迹。用一个‘死去’的模型,来证明灵魂的永恒与归宿。”

  他朝角落里的许明远递了个眼色。

  许明远那张总是挂着讨好笑容的脸,此刻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太阳穴滑落,在灯光下留下一道湿痕。

  他颤抖着手,按下了某个开关,宣布:“净化程序,启动。”

  我的金手指——那是我对自己特殊感知能力的戏称——在瞬间锁定了全场。

  遍布教室四角的扬声器依旧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阻断,任何异常的声波都无法穿透。

  但我清晰地“看”到,天花板夹层中,一根不起眼的电线正以一种极不寻常的频率轻微震颤,那震颤带着一种金属特有的冰冷触感,仿佛电流正沿着我的神经末梢爬行。

  那是顾昭亭的信号,他已经成功接入了这里的电路系统,像一个潜伏在暗处的狙击手,只等我的号令,便能引爆那足以瘫痪一切的干扰信号。

  我深吸一口气,将肺部的空气压榨到极限,鼻腔里充斥着消毒水刺鼻的化学味,混杂着木头腐朽的霉味,像一把钝刀刮过喉咙。

  所有的感官都绷紧到极致,等待着那个精确到小数点后十二位的瞬间。

  诵读声如潮水般涌来,从低沉的嗡鸣逐渐攀升,变成一种扭曲而神圣的声浪,冲刷着我的耳膜和意志。

  那是一段毫无意义、却又被赋予了至高无上意义的音节,一串关于π的无穷尽的数字。

  他们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形成一种低频共振,震得我脚底发麻,牙根发酸。

  “……三点一四一五九二六五三五……”

  就是现在!

  在音流即将抵达“八”这个数字的刹那,我猛地弯下腰,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阵剧烈而急促的咳嗽。

  这声咳嗽在宏大的诵读声中本该微不足道,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精准地打破了那催眠般的节奏。

  几乎在同一瞬间,天花板夹层里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滴”响,短促、清冷,像冰晶坠地。

  所有人都没注意到,但我“看”见了。

  一道无形的电磁脉冲瞬间释放,许明远面前的控制面板上,指示灯疯狂闪烁,诵读的音流出现了一刹那的卡顿和扭曲,那扭曲的声波像玻璃碎裂般刺入耳道。

  许明远的动作猛地一滞,老K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眉头也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就是这个窗口!

  混乱只有一秒,甚至更短,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

  我借着咳嗽的姿态俯身,假意要去查看小满的情况,右手却如灵蛇出洞,指间早已夹住的微型注射器悄无声息地滑出。

  冰冷的针尖刺破了衣料,发出极细微的“嘶”声,随即扎入她手臂的静脉,那触感像是刺入一块微温的蜡。

  我的拇指果断下压,将那管能制造深度休克、让一切生命体征暂时消失的药剂,全数推入她的身体。

  小满的身子极轻微地颤抖了一下,像电流掠过,随即,那微弱的呼吸彻底停滞了。

  与此同时,贴在她胸口的播放器,同步切换了我预设好的程序。

  原本平稳的心跳波形,在仪器的虚拟屏幕上骤然拉直,变成一条代表着死亡的直线,并发出最后一声微弱而尖锐的“濒死”警报音,那声音短促、凄厉,像一只鸟在暗夜中折翼坠落。

  诵读声戛然而止。

  全场陷入了一片死寂,比刚才的寂静更加粘稠,更加令人窒息。

  我能听见自己耳膜内血液奔流的轰鸣,像地下暗河在颅骨中咆哮。

  所有人都聚焦在小满身上,聚焦在那条代表着生命终结的直线上。

  老K缓缓迈步上前,他戴上一双纤薄的白色手套,动作优雅得像个即将进行一场神圣手术的外科医生。

  他的两根手指,搭在了小满冰冷的颈动脉上。

  那皮肤的触感,想必是冷如瓷,毫无脉动。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

  一秒,两秒,三秒……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我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攥得生疼,我能听见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咆哮声。

  终于,老K收回了手。

  他缓缓转过身,面向众人,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近乎狂热的微笑。

  他缓慢而清晰地点了点头:“生命体征消失,模型已清空,可以承载新的灵魂。”

  他摘下手套,像丢弃一件垃圾般扔在地上,用一种宣告神谕的口吻宣布:“净化完成。”

  人群中爆发出压抑的、如释重负的欢呼。

  而角落里,早已被两个壮汉架住的赵婆子,发出了绝望的呜咽。

  她被粗暴地拖了出去,我不敢去看,却能清晰地听到门外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动,像是重物坠地,紧接着是那戛然而止的哀鸣,像被刀切断的琴弦。

  我强迫自己低下头,不让任何人看到我眼中的情绪。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被我死死逼了回去,喉头哽咽,像被砂纸磨过。

  然而,就在我视线的余光中,我的金手指却捕捉到了一个让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的细节——

  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小满紧闭的眼角,缓缓滑落。

  那泪珠在昏黄的灯光下折射出微光,沿着她灰白的脸颊滑下,留下一道湿润的痕迹,最终坠落在木椅的扶手上,发出几乎不可闻的“嗒”声。

  模型不该有泪。

  一个被宣布脑死亡、生命体征完全消失的躯壳,怎么可能流泪?

  除非……除非她的意识还在,她的身体还未真正死亡!

  一个冰冷到极致的真相在我脑海中炸开。

  我猛然醒悟,所谓“模型替代”,根本不是什么高深莫测的灵魂转移,而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他们用药物制造假死,将那些被判定为“异端”或“有价值”的人变成活死人,再将他们秘密囚禁起来!

  而那些被“净化”的家庭,则沉浸在亲人以另一种方式“永生”的喜悦中,成为这个谎言最忠实的信徒。

  仪式结束了。

  小满被两个面无表情的男人抬起,像一件物品一样,运往老宅深处的“模型室”。

  那里,想必就是他们囚禁所有“模型”的冷藏地狱。

  人群散去,我正准备悄悄离开,老K的声音却从身后传来:“林晚照,你留下。”

  我的脊背一僵,缓缓转过身。

  他示意我走到他面前,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你处理得很干净,比我预想的还要好。”他似乎对我刚才“恰到好处”的咳嗽和“悲伤”的表现非常满意。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丝绒盒子,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戒指。

  那是一枚设计简洁的铂金戒指,戒面上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像是L和π的结合体。

  “这是L-π-10的信物。”老K将戒指递给我,“从今天起,你不再是外来者,你是我们新的‘锚’,负责引导和稳固新的信仰坐标。”

  我垂下眼帘,伸出手,指尖冰冷。

  就在我接过那枚戒指,准备戴上的瞬间,我的指尖触碰到了戒指的内圈。

  那里,似乎刻着什么。

  我假装欣赏戒指,不动声色地用指腹摩挲着内圈。

  一个清晰的触感传来,那是一个字。

  一个汉字。

  我的心跳仿佛被重锤狠狠击中,呼吸骤然停滞。

  这个字,我再熟悉不过了。

  顾昭亭曾给我看过他母亲的遗物,一枚款式几乎一模一样的戒指,内圈同样的位置,也刻着一个“昭”字!

  那是他母亲的名字。

  老K……他不仅认识顾昭亭,甚至,他可能曾经是顾昭亭母亲的同伴,或者……上级。

  这个恐怖的猜想让我浑身发冷。

  我强压下心头的巨震,将戒指戴上,低声说:“谢谢您的信任。”

  “去吧,‘锚’需要休息,才能更好地定位。”老K挥了挥手,转身走入黑暗。

  我机械地走出老宅,冰冷的夜风吹在脸上,带着尘土与枯草的气息,像砂纸拂过皮肤,才让我找回一丝真实感。

  我快步走到约定好的废墟,将那枚要命的戒指从手上褪下,小心翼翼地藏入怀表的夹层里。

  一道黑影从断墙后闪出,是顾昭亭。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急切:“小满已经运出村子,阿毛在外面接应,很安全。”

  我没有回应他的好消息,而是死死地盯着他,月光下,他的轮廓坚硬如铁。

  “老K,”我的声音因为后怕而有些沙哑,“他有你母亲的戒指……他认识你。”

  顾昭亭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他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眼眸里,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因为他的沉默而变得沉重起来。

  良久,他才像是从一个遥远的噩梦中挣脱出来,重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三年前,我在北非执行一次任务时‘阵亡’。等我再次醒来,人已经在他们的地下实验室里。”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枪柄,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林晚照,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救你。”他的目光越过我,望向远处老宅里那个亮着微弱灯光的“模型室”,眼神里是足以焚烧一切的仇恨,“我是来,亲手毁掉他们的。”

  风卷起地上的尘土,掠过我们之间,带着废墟的荒芜气息。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点灯光在夜色中,像一只窥探人间的魔鬼的眼睛。

  我轻声开口,像是在对他,又像是在对自己说:“他们以为模型不会流泪……可那些被用来替死的人,心还在跳。”

  我攥着那枚L-π-10的戒指,转身退回分配给我的那间阴冷小屋。

  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我没有开灯,只是借着窗外渗入的微弱月光,将那枚戒指放在掌心。

  冰冷的金属触感,像一条毒蛇,盘踞在我的生命线上。

  我的指尖反复摩挲着内圈那个深刻的“昭”字,感受着它清晰而锋利的边缘。

  这个字,像一把钥匙,也像一道枷锁,将我和顾昭亭,以及这个深不见底的旋涡,彻底锁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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