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活人不能给死人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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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刺骨的冰冷顺着脚踝向上蔓延,铁锈和福尔马林的混合气味像无形的毒蛇,钻入我的鼻腔,直冲大脑。

  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腐烂的金属,喉咙发紧,舌尖泛起一股腥涩的苦味。

  浑浊的水面倒映着头顶几盏摇晃的应急灯,昏黄的光斑在水波中扭曲变形,仿佛无数只垂死的眼睛在眨动。

  脚底踩着的不是水泥,而是滑腻的青苔与某种柔软的、不知年代的沉积物,每一步都陷进半寸,发出“咕啾”一声闷响,像是大地在低语。

  那些若有若无的哭嚎声,不再是四面八方涌来的幻听,而是有了清晰的来源。

  它们从地底深处渗出,带着潮湿的回音,在空旷的地下空间里反复折射,时而像婴儿的啼哭,时而像女人压抑的呜咽,甚至夹杂着金属刮擦般的尖啸——那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更像是灵魂在数据链中撕裂的哀鸣。

  我的金手指,那与我神经相连的数据库,正以毫秒级的速度调取着这座建筑最原始的地基结构图——地下共三层,最下层,正是我脚下这片汪洋的源头,那里有一口废弃的停尸井,图纸上标注着“未启用”三个血红的字。

  可现在,所有的哭声,都精准地从那个黑洞洞的井口传来。

  一瞬间,我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了天灵盖,耳膜嗡鸣,头皮炸裂,冷汗顺着脊椎滑下,浸湿了内衬。

  母亲留下的最后指令,根本不是什么“回收程序”,那是“放归程序”。

  她要将被这个庞大组织囚禁、封存、肢解的灵魂,从数据的牢笼里释放出来,送他们回到最初的起点。

  我终于明白,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头目,他怕的从来不是什么复活,他怕的是“归位”。

  一旦这些人以完整的姿态回到地面,记忆重组,意识归位,那么整个组织的罪证就会像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块接一块,无可挽回地轰然倒下。

  我的视线穿过浑浊的水面,落在顾昭亭身上。

  他被一副精钢镣铐锁在承重柱上,两名被称为“清道夫”的武装人员持枪守着他,枪口黑洞洞的,像两只没有感情的眼睛。

  空气里弥漫着他们身上皮革与火药混合的冷味,还有顾昭亭身上散发出的、被高烧蒸腾出的酸腐气息。

  他突然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一口混着暗红色血块的浓痰被他吐在地上。

  那团黏稠的液体砸在水面,溅起细小的血珠,触感温热而腥臭,飘散在空气中的铁锈味更浓了。

  就在清道夫皱眉的瞬间,他用脚尖极为隐蔽地一勾,一颗被血染红了半边的纽扣顺势滑入水中,荡开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那涟漪轻得几乎无法察觉,却在我眼中激起惊涛骇浪。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发麻。

  那是十年前就已停发的特种部队三中队的制式装备,每一个队员的纽扣上都有独一无二的微雕编码,既是身份标识,也是紧急情况下的求救信标。

  他是故意的,故意用这种最原始、最不可能被组织信息库识别的方式暴露身份。

  他在赌,赌他们会为了查清他的背景而向上汇报,从而为我们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睛死死盯着他,仿佛只要眨一下,就会错过什么至关重要的信号。

  就在这时,那名清道夫走上前,蹲下身,似乎想检查他吐出的血里是否藏有东西。

  就在那人注意力分散的刹那,顾昭亭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直勾勾地看向我,嘴唇无声地开合。

  没有声音,但那口型我看得一清二楚,那是我们之间演练过无数次的唇语:“井口,三米,斜梯。”

  就在我准备行动时,身旁的李聋子突然一把将我拽倒,他干瘦的手指像铁钳一样箍住我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皮肉,另一只手指向停尸井的方向。

  他虽然听力不行,但视力却敏锐得像鹰。

  顺着他指的方向,我看到井口边缘,有一小片异样的反光,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条湿滑的水痕。

  那不是普通的水渍——它泛着微弱的油光,边缘呈锯齿状,像是有人用膝盖和手掌反复蹭过。

  我蹲下身,指尖轻轻触碰那痕迹,黏腻的触感立刻粘上皮肤,还带着一丝尚未散尽的体温。

  我想起之前在一本地下设施探查手册里看到的记载:长期使用的隐秘通道,会在内壁留下独特的摩擦痕迹。

  我立刻命令金手指放大并分析井道内壁的霉斑分布图。

  数据流在我的视网膜上飞速刷新,很快,一处异常被标记了出来。

  在井壁右侧,有一道垂直的、未被下方水位浸染的直线痕迹,宽度约四十厘米,那里的霉斑形态与其他地方截然不同,呈现出长期被某种物体频繁摩擦后留下的独特纹理。

  这是一条“隐形路径”。

  一个可怕的念头电光石火般击中我。

  头目不在追我们,他也在逃!

  而且他知道一条我们、甚至大部分组织成员都不知道的逃生密道。

  我瞬间想通了母亲的布局,她没有锁死这扇门,不是疏忽,而是刻意为之。

  她要放他进来,再放我们进来,最后,把所有人都关在这个巨大的坟墓里,上演一出最后的审判。

  我迅速脱下防水外套,将那枚存有母亲最后指令的U盘紧紧裹在里面,然后塞进墙角一根排水管的上游。

  外套浸透了水,分量十足,顺着管道内的水流,正缓缓地朝主控室的方向漂去。

  水流在管道内发出低沉的“汩汩”声,像是某种隐秘的倒计时。

  清道夫一旦发现U盘失踪,他们的第一反应绝对是以为我要远程重启系统,必定会分派人手去拦截。

  一切都如我所料。

  守着顾昭亭的其中一人接到了通讯器里的指令,咒骂一声,立刻转身朝主控室方向追去。

  机会来了!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顾昭亭动了。

  他身体后仰,利用柱子作为支点,双腿猛然发力,整个人像一头蓄力已久的猎豹,将另一名清道夫撞得一个趔趄。

  那连接着双手的铐链,此刻成了最致命的武器,在他手腕翻转间,如毒蛇般缠上了对方的脖颈。

  清道夫下意识地抬手去掰,却被顾昭亭一记凶狠的膝顶撞在手腕上,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枪脱手了。

  顾昭亭没有丝毫犹豫,一把夺过枪。

  但他没有开火,枪声会暴露我们的确切位置。

  他做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动作——他把枪奋力扔进了停尸井!

  手枪砸在井壁上,发出一连串清脆的撞击声,被狭长的井道无限放大,听上去就像四面八方都有人拿着武器在突袭。

  那声音在井中回荡,像是无数亡魂在敲打棺材板。

  “走!”顾昭亭低吼一声,用身体死死压住那个被他绞晕的清道夫。

  混乱中,李聋子拉着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摸到了顾昭亭所说的那条斜梯。

  它隐藏在一堆废弃的管道后面,锈迹斑斑,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金属边缘割破了我的手掌,留下一道火辣辣的痛感,血腥味在鼻腔里弥漫开来。

  我们向上爬,尽头是一扇同样锈迹斑斑的铁门。

  我从腰间摸出万能工具,正准备暴力撬锁,金手指却突然在我的视网膜上弹出了一个画面——那是母亲最后一次给我来信的影像。

  信的末尾写着“记得关灯”。

  此刻,那个“关”字被无限放大,最后一笔那一竖,在收尾时有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上挑,像一个精致的钩子。

  那是我和她之间的暗号。

  我心脏狂跳,收起工具,掏出一直挂在脖子上的一把普通钥匙,那是母亲留给我的遗物。

  我将钥匙尖端插进锁孔,没有转动,而是模仿着那个“关”字的笔迹,在锁芯里轻轻划过,最后在那记忆中的位置,向上微微一挑。

  “咔哒。”

  一声轻响,如同天籁。门开了。

  门外刺眼的白光让我瞬间眯起了眼,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视野里一片模糊的光晕。

  我眨了眨眼,泪珠滚落,触感冰凉。

  一个男人站在光里,背对着我们,他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一种智珠在握的、令人作呕的微笑。

  他的手里,握着一支注射器,针尖在灯光下闪烁着诡异的蓝色光芒。

  “你以为你妈是受害者?”他笑着,声音沙哑而得意,“别傻了,林晚照。她才是第一个‘模型师’。”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向他身后的景象。

  那是一辆重型冷藏车,车厢的后门半开着。

  森白的冷气从中不断溢出,带着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皮肤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而在那片白雾之后,整齐排列着数十个透明的、充满液体的休眠舱。

  每一个舱里,都有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她们双眼紧闭,皮肤在营养液的浸泡下泛着一层非人的蜡质光泽,胸口处,有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规律的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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