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神经漫游者

　　铁脊隧道以北八十公里，冰封遗迹外围。

　　迁徙车队隐蔽在一片巨大的冰蚀裂隙深处，上方是呼啸的寒风，下方则是深不见底的幽蓝冰层。

　　指挥车内，空气凝重得仿佛冻结。

　　林风面前的全息沙盘上，代表“收割者”主力部队的红色光点已形成半包围态势，距离他们不足三十公里。

　　而代表神秘第三方势力的蓝色标记，依旧在东北方那片被标记为“净化之地”的古老遗迹群中若隐若现，沉默得令人不安。

　　“能源储备仅剩百分之十八，不足以支撑我们强行突破‘收割者’的封锁线，也无法长时间维持车队在极寒环境下的基本生存。”

　　周维清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他指着能源读数曲线，“除非能找到额外的能源，或者……对方内部出现我们无法预料的混乱。”

　　青岚站在一旁，目光落在另一个显示着“种子”生物指标的屏幕上。

　　“种子”的能量波动稳定，甚至与这片荒芜冰原深处某种微弱的生机产生着极其细微的共鸣，但这种共鸣太微弱，远水难解近渴。

　　“那股神秘势力……”林风沉吟道，“他们提出合作，但条件是要我们协助他们在此地歼灭‘收割者’的这支主力。他们掌握着我们急需的能源和通往‘曙光’的安全路径，但他们的真实目的和可信度，依然是未知数。”

　　“这是一场赌博。”罗根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他正在裂隙上方带队警戒，“赢了，我们可能获得喘息之机；输了，就是全军覆没。”

　　就在这时，医疗车的门滑开，莱恩在苏愈的陪同下走了出来。

　　他的脸色比前几天好了很多，左臂的伤疤被特殊的生物凝胶紧密覆盖，不再有能量溢出的不适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与整个环境，尤其是与“种子”隐隐共鸣的平和。

　　“指挥官，”莱恩的声音清晰而稳定，“我或许……可以试试。”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试试什么？”林风问道。

　　“连接它。”莱恩的目光投向指挥车中央的生态维持匣，那枚“种子”正散发着柔和的绿光，“不是像在隧道里那样被动的共鸣，而是……更深的连接。

　　秦瑶博士和林静云博士的数据都提到，‘引导体’可以主动引导‘种子’的力量去感知和交互。这片遗迹，还有地下深处残留的能量脉动……‘种子’似乎对它们有反应。

　　也许，我能通过‘种子’，像……‘神经漫游’一样，探查遗迹内部的情况，甚至尝试与那些神秘的‘观测者’建立更直接的、超越常规通讯的联系，弄清楚他们的真正意图。”

　　这个提议大胆得近乎疯狂。

　　周维清立刻反对：“太危险了！你的神经系统刚刚稳定下来，再次进行深度连接，尤其是主动引导‘种子’的力量去探索一个充满未知的古老遗迹，谁也无法预测会发生什么！‘主宰’的残留意识可能就潜伏在其中！”

　　“但我们没有时间了！”莱恩的语气带着一丝急切，他看向林风，“‘收割者’不会给我们犹豫的机会。如果那些‘观测者’是敌人，他们的沉默比进攻更可怕；如果是潜在的盟友，我们的迟疑可能错过唯一的机会。我有一种感觉……‘种子’在鼓励我这么做，它似乎……渴望了解这片土地。”

　　苏愈记录着莱恩的生理数据，眉头紧锁：“你的纳米残留活性确实降到了最低点，与‘种子’的同步率却达到了新高。从生理指标看，这是进行深度神经接合最理想的窗口期，但精神层面的风险……我无法评估。”

　　林风沉默着，目光在莱恩坚定的眼神、周维清的担忧、青岚的凝重以及沙盘上迫近的红色光点之间来回扫视。

　　这是一步险棋，但似乎也是目前破局的唯一可能。

　　“需要什么准备？”林风最终问道，他的声音低沉而决绝。

　　“一个安静、不受干扰的环境，‘种子’必须在附近。另外……可能需要原型机的一部分能量作为初始引导和稳定锚点，虽然它大部分功能已休眠，但核心能量应该还能调用。”莱恩回答。

　　“指挥车底层隔离舱可以启用，那里的电磁屏蔽等级最高。”青岚提议道，“原型机的备用能源接口可以临时接驳过去。”

　　“好。”林风下令，“立刻准备！周教授，你负责监控所有数据波动，尤其是莱恩的神经信号和‘种子’的能量轨迹。苏愈，医疗监护提高到最高级别。青岚负责人，协助能量接驳。罗根，加强外围警戒，在我们主动联系期间，绝不能被任何情况打断！”

　　命令迅速执行。

　　一小时后，指挥车底层隔离舱内，光线柔和。

　　莱恩平静地坐在特制的连接椅上，生态维持匣被放置在他面前，散发着令人心安的绿光。

　　一根纤细的能量导管从指挥车顶部延伸下来，连接着从瑶光厅原型机拆下的一个微型核心单元，提供着微弱但稳定的基础能量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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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维清、青岚、苏愈和林风站在观察窗外，紧盯着内部的各种监测屏幕。

　　“开始吧。”林风通过内部通讯说道。

　　莱恩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他将意识缓缓沉静下来，不再去抗拒或分析，而是尝试着去“倾听”和“引导”。

　　他左臂伤疤下的纳米机器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意志，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高度有序的低频共振状态，不再是被动响应外界能量，而是主动散发出一种温和的、探寻的波动。

　　这股波动与近在咫尺的“种子”能量产生了奇妙的交融。

　　起初，莱恩的“视野”是一片温暖的黑暗，只有“种子”那稳定而充满生机的脉动如同灯塔般指引着方向。

　　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这股融合后的感知力，如同伸出一根无形的触须，首先“触碰”到的是隔离舱的金属墙壁，然后是指挥车的结构，接着缓缓向外扩散。

　　他“看”到了冰层深处冻结的古老岩石，“听”到了地下水脉极其缓慢的流动声，甚至“感觉”到了一些深埋冰下、处于休眠状态的微生物集群散发出的微弱生命信号。

　　这种感知远超常规五感，是一种直接的信息流体验。

　　随着感知范围的扩大，他逐渐“看”清了那片东北方向的遗迹群。

　　那并非简单的建筑残骸，而是一个巨大的、半嵌入冰川的能量结构体，其内部有着复杂的通道和仍在低速运转的未知装置。

　　他感受到了一种苍凉、古老的气息，但也捕捉到了一些……相对“新鲜”的能量印记，属于那些神秘的“观测者”。

　　他们似乎驻扎在遗迹深处的一个核心大厅内，围绕着一个类似控制台的设备活动，设备散发着与“种子”有些相似但更为“冰冷”和“程式化”的能量特征。

　　莱恩尝试着将一丝极其友好的、探寻的意识流，如同微风般拂过那个核心大厅。

　　刹那间，遗迹核心大厅内，一个正在监控屏幕的“观测者”成员猛地抬起头！

　　他戴着全覆盖头盔，看不到表情，但动作明显顿住了。他快速在控制台上操作了几下，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异常信号。

　　莱恩的“意识”中立刻接收到一段经过高度压缩和加密的信息流，并非语言，而更像是一种包含意图的“数据包”。

　　他本能地运用与“种子”共鸣时学会的“解构”能力，尝试解读。

　　信息包的内容逐渐清晰：一副简略的星图，标注着他们当前位置、“收割者”主力方位、以及一条绕过主力、通往更北方（疑似“曙光”方向）的相对安全路径。

　　紧接着是一份能源坐标，指向遗迹地下深处的一个封闭能源舱，并附带了简单的开启指令。

　　最后，是一段警告：“收割者”主力携带了大型共振武器，旨在激活遗迹深处的“净化协议”，该协议一旦启动，将无差别摧毁半径五十公里内所有非注册生命形态。合作条件不变：协助摧毁“收割者”主力及其共振武器单元。

　　信息传递完毕，那股连接便中断了，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莱恩缓缓收回意识，睁开了眼睛，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但眼神明亮。

　　“他们……给出了诚意。”莱恩将接收到的信息快速复述出来。

　　地图、能源、路径、警告……这些信息如果属实，价值无可估量。但其中蕴含的风险也同样巨大。

　　“能确定信息的真实性吗？”林风问向周维清和青岚。

　　周维清快速比对刚接收到的数据与已有资料：“地图坐标与我们的推测部分吻合，路径可行性需要模拟验证。能源坐标……遗迹的能量扫描图确实显示那个位置有高能反应。至于‘净化协议’……‘守林人’的古老数据库中有模糊记载，提到‘净化之地’存在终极防御机制，但细节缺失。”

　　青岚补充道：“信息传递方式非常高效且隐蔽，科技水平远超我们。他们似乎无意隐藏自己的位置和部分意图，更像是在进行一场……明码交易。”

　　就在这时，负责监控外部环境的伊芙琳传来紧急报告：“‘收割者’主力前锋已进入二十公里范围！侦测到高能反应正在聚集，疑似……大型能量武器启动前的征兆！”

　　时间不多了。

　　林风看着莱恩，看着屏幕上那条通往能源舱的指令，以及那条需要与虎谋皮的合作路径。

　　“回复‘观测者’，”林风的声音冷静而坚定，“我们接受合作。但有个条件：能源舱必须先开启，我们需要确认能源的真实性。同时，要求共享‘净化协议’的更多技术细节和关闭方法。”

　　消息通过莱恩刚刚建立的微弱连接通道发送了出去。

　　片刻后，遗迹方向传来回应，只有一个词：

　　“可。”

　　几乎同时，监测屏幕显示，遗迹地下深处的那个能源舱能量读数开始急剧上升！

　　“罗根！”林风接通通讯，“带你最信得过的突击小队，配合技术组，按照刚接收到的坐标和指令，尝试开启能源舱！动作要快！”

　　“夜枭，前去侦察，盯死‘收割者’主力那台疑似共振武器的单位！”

　　“所有人，准备战斗！”

　　隔离舱内，莱恩感受着从遗迹方向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能量流动，以及“种子”因此而微微加速的脉动。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

　　他不仅是一个引导体，更已成为连接过去与未来、危机与希望的关键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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