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低语之树

　　洞穴内的黑暗如同实质，只有众人压抑的呼吸声和洞穴外那越来越近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兽吼。

　　那声音不似任何已知的变异体，充满了原始的暴虐和一种冰冷的、近乎机械般的穿透力。

　　“收割者…”影叶的声音在黑暗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它们是这片森林的清道夫，被…某种东西驱动着，猎杀一切不属于森林的生命。它们能嗅到能量的波动和…鲜血的气息。”

　　铁砧握紧了战锤，独眼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光。

　　林风能感觉到手中的引导器在微微震动，不是共鸣，而是一种…预警般的悸动，仿佛感知到了极大的威胁。

　　兽吼声在洞穴外不远处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如同巨物拖行般的摩擦声，还有某种尖锐物体刮擦岩石的刺耳声响。

　　它在徘徊，在搜寻。

　　冰冷的恐惧顺着脊椎爬升。

　　“不能待在这里，”夜枭低声道，“这个洞穴只有一个出口，一旦被堵住就是死路。”

　　“跟我来，”影叶悄无声息地移动到洞穴深处的一面岩壁前，双手在粗糙的岩壁上摸索着，“这里有一条古老的裂隙，通往地下河支流。但水路…同样危险。”

　　她用力推动了一块看似固定的岩石，岩壁发出一阵轻微的摩擦声，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缝隙，一股阴冷潮湿的空气从中涌出。

　　“快！”影叶率先钻了进去。

　　小队依次迅速潜入缝隙。

　　就在林风最后一个进入，缝隙即将合拢的瞬间，洞穴入口处传来一声巨石崩裂的巨响！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一个巨大的、布满角质尖刺的阴影猛地撞入了洞穴，腥臭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缝隙在身后严密闭合，隔绝了大部分声音和光线，但每个人都能感受到那股迫近的恐怖。

　　他们沿着陡峭湿滑的岩壁向下攀爬，脚下是漆黑的地下河水，冰冷刺骨。

　　地下河道错综复杂，影叶凭借着对地形的惊人熟悉，在黑暗中引领方向。

　　水流时急时缓，有时需要泅渡，有时只能沿着狭窄的岩架侧身前行。

　　四周不时传来水下生物游动的细微声响，让人神经紧绷。

　　数小时的艰难跋涉后，前方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河道变得宽敞，汇入一个巨大的地下湖泊。

　　湖泊中央，有一片奇异的景象——一棵巨大无比的、散发着柔和荧光的古树，其根系深深扎入湖底，树冠几乎触及高高的洞顶。

　　古树的枝叶并非绿色，而是如同水晶般剔透，脉络中流淌着淡淡的能量光晕，将整个洞穴映照得如同幻境。

　　更令人惊异的是，古树周围的水域异常平静清澈，与下游污浊的水流形成鲜明对比。

　　“低语之树…”影叶望着那棵巨树，眼中流露出敬畏，“部落传说中的圣地…它净化水源，驱散腐化。但很久以前，通往它的路就被‘收割者’封锁了。”

　　林风手中的引导器在这时产生了强烈的反应！

　　晶体发出前所未有的温润光芒，与古树散发的能量产生了和谐的共鸣。

　　他感到一股平和而古老的气息拂过他的意识，驱散了连日来的疲惫和恐惧。

　　“这棵树…有意识？”秦琬看着探测器上稳定的、充满生机的能量读数，难以置信。

　　“部落传说里，它是远古守护者的化身，”影叶低声道，“但没人敢靠近。‘收割者’似乎也在守护着它，不允许任何存在接近。”

　　周维清则注意到湖泊对岸，靠近古树根系的地方，有一个半淹没在水中的、明显是人工建造的金属结构入口，像是某个前哨站或研究站的遗迹。“信号源…会不会在那里？”

　　希望再次燃起，但通往对岸的湖面下，暗流涌动，谁也不知道隐藏着什么危险。

　　而身后，是否还有“收割者”在追踪？

　　“我们需要过去看看。”林风下定决心。

　　引导器与古树的共鸣让他感觉到一种莫名的信任。

　　在影叶的指引下，他们找到了一种生长在湖边、叶片宽大如舟的奇异植物。

　　利用这些植物作为简易的筏子，小队小心翼翼地向着湖心巨树划去。

　　越靠近古树，空气越发清新，水中甚至出现了正常的小鱼和发光的藻类，与废土的景象格格不入。

　　当他们的筏子触碰到古树的气根时，引导器的光芒与整棵树的荧光同步闪烁，达到了顶峰。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古老、仿佛直接响在脑海中的“声音”缓缓浮现，并非语言，而是由图像、情感和意念组成的洪流：

　　…生命的网络…交织…平衡…

　　…腐化的蔓延…痛苦…哀伤…

　　…外来的撕裂者…（指向“公司”的掠夺和“织网者”的侵蚀）…破坏纽带…

　　…古老的种子…（可能指向林风的引导器或者什么别的东西）…希望的火花…

　　…警告…沉睡的怒火…（指向森林深处某个强大的存在，或是“收割者”的源头）…即将苏醒…

　　…寻找…同频者…（指向对岸的遗迹）…答案在其中…

　　信息流缓缓退去，众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撼。

　　这棵古树，确实拥有某种集体意识或古老的智能，它感知到了世界的痛苦，并将他们视为潜在的盟友。

　　“它…在帮助我们。”林风喃喃道。

　　借助古树意识无形中驱散水下威胁的庇护，小队顺利抵达对岸的遗迹入口。

　　入口被厚重的合金门封锁，但周维清和秦琬很快在门旁找到了一个被苔藓覆盖的备用能源接口。

　　令人惊喜的是，接口制式与“守护者”之厅的某些标准类似。

　　林风尝试将引导器靠近接口。

　　引导器光芒一闪，门旁的指示灯亮起绿色，厚重的合金门发出沉闷的解锁声，缓缓向内滑开。

　　门后是一条向下的、干燥洁净的通道，墙壁由合金铸造，顶部有柔和的灯光照明。

　　这里的科技水平明显高于外界的废墟，保存也相对完好。

　　他们沿着通道深入，最终抵达一个圆形的控制中心。

　　控制台屏幕虽然大部分漆黑，但中央的主屏幕在感应到引导器靠近时自动亮起，显示出一幅残缺的星图和一个不断重复的、微弱的加密信号源标识——正是他们一直在追踪的信号！

　　周维清立刻上前操作，尝试破解数据库。

　　随着进度条的读取，一段尘封的记录被打开：

　　【日志条目：伊甸园计划 - 观测站7号 - 最后记录】

　　【…“摇篮”网络出现不可逆逻辑畸变，“归一”协议偏离预定轨道…我们，伊甸园先行者，拒绝意识上传，携部分“火种”协议副本及生态样本，于此建立秘密观测站，监视“摇篮”动向，等待变数…】

　　【…外部通讯已被“织网者”渗透…信号源…是陷阱…重复…是陷阱…用以诱捕…潜在的“火种”共鸣者…】

　　【…我们已暴露…净化程序启动…】

　　记录到此中断。

　　控制中心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被一盆冰水彻底浇灭。

　　信号源是陷阱！是“织网者”用来诱捕像他们这样寻找“火种”协议和反抗力量的人的诱饵！

　　这个观测站的人，很可能在最后时刻选择了自我毁灭，以免落入敌手。

　　希望再次破灭，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寒意和愤怒。

　　“织网者”的狡猾和渗透能力远超想象。

　　就在这时，控制台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

　　主屏幕上闪烁起外部传感器传回的实时画面——数个巨大的、如同直立巨熊与攻城锤结合体的恐怖身影——“收割者”，正从不同方向冲破森林的屏障，向着湖泊和这个遗迹入口猛冲过来！

　　它们猩红的眼睛死死锁定着入口的方向！

　　显然，他们的闯入，尤其是引导器与古树的强烈共鸣，彻底惊动了森林深处的恐怖存在。

　　“准备防御！”夜枭怒吼道，控制中心的合金大门开始缓缓闭合。

　　最后的避难所，瞬间变成了绝地死守的牢笼。

　　而这一次，他们面对的不再是公司的军队，而是被激怒的、未知的森林本身最狂暴的守护者（或猎杀者）。

　　林风看着屏幕上狰狞逼近的怪物，又看了看手中光芒闪烁的引导器，一股无力感与决绝同时涌上心头。

　　真相近在咫尺，却伴随着致命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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