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间接恩情

　　下一刻，在陆燃和身旁的甜小冉都有些错愕的目光注视下，那三位代表着广袤海域一方霸主势力的族长，脸上的震惊与骇然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虔诚的庄重与肃穆。

　　没有多余的言语交流，三位族长仿佛心有灵犀般，同时做出了动作。

　　海鲸族族长波波熊，那山岳般雄壮的虚影猛地一挺，一只粗壮如柱的虚幻手臂紧握成拳，带着万钧之力，却又无比庄重地、沉沉地捶击在自己那厚实的胸膛位置，发出了一声沉闷如深海雷鸣的能量回响。

　　这是海鲸族传承中最古老、最崇高的捶胸礼，代表着至高的敬意与毫无保留的感激。

　　圆鳍族族长鳍涛长老，则将其那对流淌着蓝色光晕的、如同触须般灵活的手臂在身前缓缓交叉、叠放，形成一个复杂而优雅的古老符号，它那睿智的头颅微微低下，周身散发的水汽光晕都随之变得沉静而内敛。

　　这是圆鳍族只在祭祀先祖或面对族群大恩人时才会使用的触须交叠礼，象征着智慧的共鸣与生命的礼赞。

　　海螺族族长螺音女士，动作最为优美而独特。

　　她那绚烂如彩虹的螺旋螺壳虚影，以一种充满韵律感的节奏，极其缓慢而郑重地顺时针旋转了三周，壳身上流淌的虹光随之划出三道完美的光环，她探出螺壳的纤细肢体则做出一个如同捧起月华般的柔和手势。

　　这是海螺族记载于最古老螺卷上的螺壳轻旋礼，意味着将对方置于族群传说与历史丰碑同等崇高的位置。

　　三位形态迥异的深海霸主，此刻却以一种跨越种族隔阂的同步，端端正正地、深深地向着依旧安坐、面露不解的陆燃，行下了各自族群最为崇高的礼节！

　　“陆燃阁下，请受我等一拜！”

　　波波熊族长抬起头，那洪亮的声音此刻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郑重，每一个字都仿佛蕴含着千钧重量。

　　“您可能并不知道，您们所做之事，对于这片海域的众多生灵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鳍涛长老激动得声音都在微微发颤，那稀疏的发光“毛发”无风自动，显示出它内心极不平静。

　　陆燃确实被他们这突如其来的、规格高到离谱的大礼给搞懵了。

　　他下意识地从座椅上站起身，连忙虚抬双手，做了一个扶起的动作，语气带着真诚的困惑：

　　“三位族长，你们这是何意？”

　　“快快请直起身子，我们当日与那‘深喉’交战，纯粹是为了自保，是不得已而为之的生死相搏，实在当不起如此大礼！”

　　在他和行宫绝大多数成员的认知里，击杀“深喉”是一场惨烈而成功的防御战，是为了活下去必须踏过的荆棘，是自身实力与运气的体现，虽然艰难，但逻辑清晰，目的明确。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件在他看来属于“分内之事”的战斗，为何在这三位见多识广的深海族长眼中，竟仿佛成了什么拯救世界、泽被苍生的丰功伟绩一般，需要行此近乎顶礼膜拜的大礼？

　　看到陆燃脸上那不似作伪的茫然与推辞，三位族长互相看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混合着感慨、后怕与苦涩的复杂笑容。

　　最终还是由最为年长、知识也最为渊博的鳍涛长老，长叹一声，那叹息声中充满了岁月的沉重与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它缓缓开口，道出了那足以解释他们为何如此失态的原委：

　　“陆燃阁下，您有所不知…”

　　“您口中的‘自保’，对于这片海域依赖其生存的无数种族来说，却是…真正的救命之恩，是避免了…一场可能席卷所有智慧火种的…灭绝之灾啊！”

　　鳍涛长老那充满苦涩与后怕的声音，揭开了一道沉重的伤疤，将不久前的惨烈景象缓缓铺陈在陆燃面前。

　　原来，在那场被陆燃他们称之为“深渊回响”的天灾降临之初，不仅仅是瀚海行宫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远在深海各处，这三族世代栖息的领地同样未能幸免！

　　那头被陆燃命名为“深喉”的、难以名状的恐怖怪物，其存在本身就如同一个不断扩散的污染源。

　　它不仅催生了无穷无尽的怪物潮汐，更散发出那令人心智崩溃的诡异低语。

　　这低语无孔不入，即便是生活在深海堡垒中的海鲸族、隐藏在珊瑚迷宫深处的圆鳍族、亦或是居于静谧海沟的海螺族，都有大量族人，尤其是心智相对不够坚韧的年轻个体和部分前线勇士，在不知不觉中被那低语侵蚀，精神防线崩溃，最终发生了可怕的畸变！

　　它们眼睁睁看着曾经并肩作战的同胞、亲切友善的族人，身躯扭曲膨胀，长出不该有的触手和口器，眼神变得疯狂而嗜血，嘶吼着将武器对准了昔日的伙伴！

　　为了阻止这些畸变者在族地内造成更大的破坏，为了抵御外部被“深喉”意志驱使、源源不断涌来的怪物大军，三族被迫陷入了惨烈无比的内外夹击之中。

　　族内世代积累的、用于应对危机的战略物资——无论是治疗伤患的药剂、修复防御工事的材料，还是维持结界的能量晶石，都在以惊人的速度消耗，几乎见了底。

　　而那些忠诚勇敢的战士们，更是在与畸变同胞和外部怪物的双重战斗中伤亡惨重，鲜血染红了族地附近的海水，哀嚎与怒吼日夜不息。

　　“毫不夸张地说，陆燃阁下，”波波熊族长那厚重的声音此刻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巨大的发光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激，“我们三族的防线，当时都已摇摇欲坠，储备的资源最多只能再支撑数日…”

　　“若非您们及时击溃了那怪物的核心，打断了那致命的低语和怪物潮汐的源头…恐怕，恐怕再过不久，我们三族世代传承的火种，就要彻底熄灭在这片黑暗的海域了！”

　　螺音声音同样低沉而激动，接口道：“您们不仅守住了自己的行宫，更是间接救了我们全族上下，无数族人的性命！”

　　“这份恩情，重于深海，我们…永世不忘！”

　　三位族长的话语，彻底解释了它们为何先前会如此失态，行下那般隆重的大礼。

　　那不仅仅是对力量的敬畏，更是最纯粹的、源于救命之恩的感激！

　　此刻，他们看向陆燃的目光中，最后一丝属于异族领袖的审视与隔阂也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十分敬畏尊重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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