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这一切，太过巧合，也太过明显

　　他做出了一个决定：在确保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向晟国提供有限度的、不经官方渠道的“暗助”。他授意潜伏在西域的渊国密探，将一些关于“沙蛇”外围势力动向、以及某些可能与“沙蛇”有染的西鹰边境将领的情报，通过只有陆其琛能识别的隐秘方式，传递过去。这是一种高风险的行为，但他认为，在共同敌人面前，值得一试。

　　初夏的风带着草木清香。安若欢仔细听着白芷转述来自京城安湄的观察和北境陆其琛的最新审讯结果，久久不语。

　　“收缩产业，准备后路……制造边境紧张……”他缓缓踱步，目光深邃，“看来，对方所图，非在一时一地之得失。其志或在……乱中取利，甚至……乾坤颠倒。”

　　他停下脚步，看向白芷，语气凝重：“告诉其琛，对方连番受挫，核心计划恐已暴露部分，狗急跳墙或在眼前。北境需防其发动一场足够大、足以震动朝野的边境冲突，甚至……伪冒身份，直接攻击重要目标，嫁祸于人。”

　　他顿了顿，又道：“告诉安湄，京城将有大变，务必紧闭门户，无论外界发生何事，皆不可轻动。尤其要留意……几位皇子的安危。”

　　仿佛为了印证安若欢最坏的预感，半月之后，一个惊人的消息以八百里加急传入京城：北境重要关隘“镇远关”遭大队精锐骑兵突袭！守关副将战死，关墙多处受损，敌军虽被击退，但留下了数十具尸体和大量制式精良的兵器。而所有证据，包括俘虏的口供和尸体上的标识，都直指——渊国！

　　消息传来，朝野哗然！主战之声瞬间高涨，要求立刻发兵，严惩渊国背信弃义之举。

　　然而，接到急报的李余然，在最初的震惊与愤怒之后，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想起了安若欢通过陆其琛转呈的预警，想起了“沙蛇”擅长栽赃嫁祸的手段，想起了那批私运的军械……这一切，太过巧合，也太过明显。

　　他压下了立刻出兵复仇的冲动，一面下令北境军全面戒备，严防敌军再度来袭，一面派出以枢密院副使为首、包括刑部仵作和工部兵器匠人在内的精干调查组，火速赶往镇远关，严令其“彻查敌踪，验明正身，不得有误！”

　　镇远关下，陆其琛亲自查验了敌军遗留下的尸体和兵器。尸体确实是西域人面孔，兵器也确是渊国军中标配的制式。但细查之下，疑点浮现：这些尸体虽然强壮，手掌却并无长期握持兵器形成的老茧；那些制式兵器看似精良，但细微处的铸造工艺，与渊国官方工坊出品略有差异；更重要的是，俘虏在严刑下口径过于一致，仿佛事先背好，反而显得不真实。

　　他将这些疑点详细记录，火速报予朝廷调查组和李余然。

　　就在镇远关遇袭的消息搅动朝堂之时，一支淬毒的冷箭，也射向了看似平静的京城。一夜之间，市井间开始流传一则骇人听闻的流言：镇北王陆其琛早已与渊国勾结，此次镇远关遇袭，乃是他与渊国合演的一出苦肉计，意在骗取朝廷信任，消耗国力，为其日后拥兵自立铺路！流言甚至煞有介事地指出，陆其琛与隐居北境的安若欢往来密切，而安若欢与渊国关系匪浅，此二人乃里通外国之魁首！

　　流言恶毒而精准，再次将陆其琛和安若欢推到了风口浪尖。

　　安湄在王府中听闻此流言，心中惊怒交加，却牢记兄长“紧闭门户”的告诫。她并未出面辩解，反而下令王府内外更加戒备，所有仆役不得议论此事。同时，她通过之前“慈善”经营下结下善缘的几位清流文官，放出一些陆其琛历年战功、以及安若欢昔日为国操劳至病躯难支的事实，以柔克刚，引导舆论。

　　派往镇远关的调查组不负皇命，经过仔细勘察和对比，终于找到了决定性的证据：在一名敌军“军官”尸体的内衣夹层中，发现了一小片未被完全烧毁的纸片，上面用一种罕见的西域染料，画着一个微缩的异兽图腾——与“沙蛇”信物上的图腾一模一样！

　　与此同时，渊国方面，萧景宏也通过秘密渠道，向李余然和陆其琛发出了严正声明，坚决否认袭击镇远关，并指出这完全是“沙蛇”及其背后势力的栽赃嫁祸，他甚至提供了部分渊国边境军队在事发时的调动记录作为佐证。

　　铁证面前，真相大白。“沙蛇”策划了这场袭击，意图嫁祸渊国，挑起两国大战！

　　李余然看着那小小的纸片和萧景宏的声明，长长舒了一口气，随即涌起的是更深的忌惮与杀意。这个“沙蛇”，竟能调动如此力量，模仿渊国军制到以假乱真，其能量和野心，实在可怕！

　　镇远关袭击案的真相被有限度地公布，主战的声音暂时平息。但朝野上下都明白，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李余然加强了对那位皇叔的监控，搜寻着其与“沙蛇”勾结的最终证据；陆其琛在北境秣马厉兵，准备应对“沙蛇”更疯狂的反扑；安湄在京城如履薄冰，守护着王府的安宁；而萧景宏，则更加坚定了与晟国合作，铲除“沙蛇”的决心。

　　北境小院中，安若欢得知镇远关真相和流言风波平息，并未有多少轻松。

　　“图穷匕见……下一次，恐怕就是真正的雷霆一击了。”他望着南方，目光仿佛穿透千山万水，看到了那座波诡云谲的皇城。“龙王……右使……你们，究竟是谁？”

　　镇远关袭击案的真相如同投入油锅的冷水，虽暂时压制了沸腾的战意，却在晟国朝堂深处激起了更汹涌的暗流。李余然手握宗正寺暗卫搜集来的、关于那位皇叔与不明势力资金往来、以及其门下商队多次异常出入边境的铁证，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然而，这些证据虽能定其贪渎、擅权之罪，却仍缺乏将其与“沙蛇”直接勾连的最后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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