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成为英桀之后（2）

　　“?哎呀呀，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呼唤美少女之名呢？?”

　　这声音如同投入死寂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天台顶层的压抑。

　　庄姜和凯文几乎是同时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

　　天台入口处的阴影里，粉色头发的少女巧笑倩兮地走了出来，步伐轻盈得像是在跳舞。

　　她那双仿佛蕴藏着星辰的粉色眼眸，此刻弯成了好看的月牙，毫不避讳地迎上两人略显错愕的目光。

　　正是爱莉希雅。

　　她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沉重，自顾自地走到两人身边，带着一阵若有若无的花香，很自然地坐在了庄姜另一侧的空位上，双手托腮，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两位英俊的男士在月色下偷偷喝酒，还不叫上全世界最可爱的美少女，是不是有点太见外了呀？?”

　　庄姜看着突然出现的爱莉希雅，眼中那深沉的疲惫和痛苦迅速被收敛起来，重新覆上了一层习惯性的、略显疏离的平静。他微微蹙眉：“爱莉？你怎么来了？”

　　“?嗯？当然是循着‘需要爱莉希雅安慰’的雷达找过来的呀？?”

　　爱莉希雅眨了眨眼，目光在庄姜还有些泛红的眼眶和凯文手中空掉的酒瓶上扫过，语气轻快，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而且，刚才好像有人提到了我的名字，还说我和谁有点像？这我可不能当作没听见哦！?”

　　凯文沉默地看着爱莉希雅，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

　　他并没有因为对话被打断而表现出不悦，反而像是……松了口气？

　　或许，爱莉希雅这种不合时宜的活泼，正是此刻僵局最好的缓和剂。

　　庄姜顿了顿，似乎没想到爱莉希雅听到了之前的对话。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有些沙哑：“……我在说约束之律者。”

　　“?哦？”

　　爱莉希雅歪了歪头，脸上的笑容不变，但眼神稍稍认真了些，“?那位让大家都吃了不少苦头的律者小姐吗？她和我……很像？?”

　　她用手指轻轻点着下巴，露出思考的表情：“?难道她也和我一样，拥有着无与伦比的美丽和魅力？嗯…这倒是有可能呢！?”

　　她半开玩笑的话语冲淡了之前的凝重。

　　庄姜看着爱莉希雅那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的笑容，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她……拥有类似你的，属于‘人’的意识和情感。她在最后，选择了……帮助我。”

　　爱莉希雅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了一些，粉色的眼眸中掠过一丝真正的讶异，随即化为了一种更深沉的、了然的情绪。

　　她没有立刻追问细节，而是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变得柔和了许多：“?是这样啊……一个会感到‘温暖’，还会在最后帮助对手的律者吗？”

　　她的目光落在庄姜写满倦意的脸上，语气带着一种独特的温柔：“?看来，我们的庄姜又背负起了一些很沉重、很复杂的东西呢。怪不得一个人躲在这里喝闷酒。?”

　　她伸出手，毫不客气地拿过庄姜手边还剩一半的酒瓶，对着月光看了看：“?不过，借酒浇愁可不是好习惯哦？而且，这么有趣……不，是这么重要的事情，一个人憋在心里多浪费呀。?”

　　她晃了晃酒瓶，重新看向庄姜，笑容再次绽放，比之前更加明亮：“?不如说给可爱的爱莉希雅听听看？毕竟，提到我了，我总该有点‘知情权’吧？当然啦，作为交换——”

　　她不知从哪里也变出了一个小巧精致的酒杯，自顾自地倒了一点庄姜的酒，然后举了起来，对着两人：“?我就陪你们喝一杯好了！为了……嗯……为了那位名叫‘劳拉’的律者小姐，那份出人意料的‘温暖’，也为了我们刚刚获封的英桀……还有，为了所有逝去，以及仍在坚持的人。?”

　　月光下，爱莉希雅的笑容带着一种奇异的感染力，她的话语似乎总能恰到好处地触及人心最柔软的部分。

　　庄姜看着她举起的酒杯，又看了看旁边依旧沉默但目光不再那么锐利的凯文，最终，也缓缓举起了自己手中的酒瓶。

　　凯文沉默片刻，也重新撬开了一瓶新的酒。

　　清脆的玻璃碰撞声在天台顶层的微风中响起，短暂而清脆，仿佛敲碎了覆盖在往事上的一层薄冰。

　　三人都饮下了一口酒，滋味各异。

　　庄姜感到那辛辣的液体带着一丝爱莉希雅带来的奇异的暖意，滑入喉咙，却依然化不开胸口的滞涩。

　　他看着爱莉希雅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粉色眼眸，一个盘旋在脑海深处许久的问题，终于伴随着酒意和方才倾吐秘密后的脆弱，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

　　“爱莉，”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约束之后，就是……第十二律者，侵蚀之律者。而它之后……”

　　他顿住了，仿佛接下来的话语重若千钧。

　　庄姜的话语如同无形的楔子，敲入了流动的月光中。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连晚风都识趣地放慢了脚步。

　　“?侵蚀之后……就是我了吗？?”

　　爱莉希雅轻轻重复着，她脸上那惯常的、如同春日繁花般绚烂的笑容，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荡漾开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随即缓缓平复。

　　她没有去看庄姜，也没有看凯文，而是仰头望着天幕上那轮清冷的月亮，粉色眼眸中倒映着月华，深邃得让人看不清情绪。

　　那短暂的沉默，不过两三秒的时间，却仿佛被无限拉长，沉重地压在另外两人的心头。

　　所以，请你不要去做那件事。

　　庄姜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意味，他不想失去爱莉希雅。

　　凯文握紧了手中的酒瓶，指节微微泛白，他冰封般的面容下，是同样翻涌的暗流。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爱莉希雅的决意，也清楚庄姜此刻的请求意味着什么。

　　终于，爱莉希雅转过头，目光重新落在庄姜脸上，那目光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温柔的审视，仿佛要穿透他眼中那层故作平静的伪装，直抵他灵魂深处最真挚的恳求。

　　庄姜的话如同无形的涟漪，在月光下扩散开来，刚刚因爱莉希雅到来而稍有缓和的气氛，骤然间再次凝结，甚至比之前更加沉重。

　　“?庄姜，”

　　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你是在请求我……不要为了‘那个计划’而牺牲自己，对吗？?”

　　“是。”

　　庄姜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他身体前倾，眼中是燃烧般的执拗，“约束的惨剧，我改变了一切！我们救下了更多的人，保留了更强的战力！更多的战士存活下来……我们整合了这些力量，我们对律者的理解远超以往！终焉？我们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提高，带着一种试图说服对方，也说服自己的强烈信念：“我们比‘剧情’里强太多了！爱莉，我们不需要你用那种方式……为我们铺路！一定有别的办法！我们可以一起面对终焉，一起活下去！”

　　月光洒在爱莉希雅精致的侧脸上，她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直到庄姜说完，她才微微歪了歪头，唇角重新勾起那熟悉的、带着些许俏皮的弧度，但眼神却依旧认真。

　　“?嗯……听起来真让人心动呢。?”

　　她轻轻晃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语气如同在讨论明天去哪里野餐，“?大家一起努力，战胜看似不可战胜的敌人，迎来happy ending……这简直就是最完美的童话故事了，对吧？?”

　　她话锋一转，目光却悄然转向了旁边一直沉默的凯文：“?可是呀，庄姜……关于‘终焉’的真正含义，那并非仅仅是一个‘强大的敌人’那么简单。它是文明的尺度，是……既定的‘结局’。?”

　　凯文迎上她的目光，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还是用他那低沉冰冷的声音确认了这个残酷的事实：“……终焉的权能它的力量，与文明本身挂钩。现有的任何战术堆砌，在绝对的‘规则’面前，胜算……渺茫。”

　　“但我们有变量！”

　　庄姜几乎是在低吼，他指向爱莉希雅，“我就是最大的变量！爱莉，我本身的存在，就是超越‘剧情’的证明！既然约束可以被改变，为什么终焉就一定不行？为什么你一定要选择那条……注定孤独赴死的路？”

　　他看着爱莉希雅，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痛楚和几乎是哀求的神色：“留下来，爱莉。和我们一起，战斗到最后。我们需要你……我需要你。”

　　最后几个字，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却重重地砸在爱莉希雅的心上。

　　她脸上的笑容终于缓缓敛去，那双蕴藏着星辰大海的粉色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庄姜，里面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有欣慰，有怜惜，有一丝动摇。

　　但最终，沉淀下来的，是一种庄姜从未在她眼中见过的、近乎神性的温柔与决绝。

　　她伸出手，没有去碰庄姜，而是轻轻拿走了他手中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的酒瓶，将自己的酒杯塞到了他的手里。

　　她的指尖微凉，触碰间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庄姜，我亲爱的朋友……?”

　　爱莉希雅的声音柔得像月光下的夜曲，“?谢谢你这么努力地想要改变我的‘结局’，真的，我很开心哦？这比收到一百朵、不，一万朵水晶花还要让我开心。?”

　　她站起身，裙摆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重新面向浩瀚的夜空，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星空。

　　“?但是啊，正因为我是‘变量’，正因为我是……‘无瑕之人’爱莉希雅，?”她的声音带着一种空灵而坚定的回响，“我才更不能逃避哦？?”

　　她回过头，脸上重新绽放出笑容，那笑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灿烂，都要耀眼，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的光芒与色彩，却也带着一种义无反顾的、令人心碎的美丽。

　　“?我的选择，从来不是因为绝望，而是因为希望。?”

　　“?我想为你们留下的，不是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需要赌上一切去搏杀的战场……而是一个确切的、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

　　“?这才是……属于爱莉希雅的，‘真我’的答案呀！?”

　　她的目光扫过庄姜，扫过凯文，仿佛要将他们的身影牢牢刻印在灵魂深处。

　　“?所以，不要再为我悲伤，也不要再试图挽留了。?”

　　她的语气变得轻快，带着她独有的、狡黠而可爱的味道，“?至少在那一刻真正到来之前，让我们继续享受这难得的月光，享受还能一起喝酒、一起欢笑的时光吧？毕竟——?”

　　爱莉希雅举起不知何时又被她拿回去的酒杯，对着怔然的庄姜和眼神复杂的凯文，巧笑嫣然：

　　“?如此良辰美景，又有美酒和两位英俊的男士相伴，若是只顾着谈论那些沉重的话题，岂不是太辜负这月色，也太辜负全世界最可爱的美少女了吗？?”

　　月光如水，倾泻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银边，那身影如此美丽，如此耀眼，却仿佛下一刻就会融入月光，消散不见。

　　庄姜看着她的笑容，所有准备好的说辞都哽在了喉间。

　　他知道，有些决意，无法用言语改变。

　　有些道路，一旦选定，便会义无反顾。

　　他握紧了手中那杯属于爱莉希雅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酒液灼烧着喉咙，也灼烧着他的心。

　　凯文也沉默地举起了酒瓶，狠狠地灌了一口。

　　天台之上，月光之下，三人之间的空气，沉重而悲伤，却又因着那粉发少女无比坚定的笑容，而弥漫开一种凄美的、令人窒息的壮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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