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凯旋回京

　　江南的烟雨被抛在身后，北上的官道尘土微扬。靖王府的车队旌旗招展，护卫精悍，一路行来，引得沿途官员百姓纷纷侧目。

　　此次江南之行，靖王萧衍明面上奉旨巡查漕运，整饬吏治，成果斐然。数个盘踞地方多年的贪官被连根拔起，几条淤塞多年的河道得以疏通，政绩簿上写得满满当当。更兼与江南漕帮达成盟约，消息虽未公开，但那隐隐透出的势力扩张之感，已让随行官员与探子们心中各有掂量。

　　车队中央那辆最为宽敞华贵的马车内，萧衍正闭目养神，指节分明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膝头。云暮坐在他身侧，手中捧着一卷书，目光却落在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致上。

　　车内陈设舒适，熏着淡雅的冷梅香，是云暮亲手调制的，有宁神静心之效。然而，这静谧安适的氛围下，却涌动着只有他们二人才懂的暗流。

　　江南一行，险象环生。血案线索的浮现，柳阁老阴影的笼罩，皇帝的试探，以及……那幅藏在书房暗格中，与她容貌酷似的婉妃画像。

　　云暮的指尖微微蜷缩，书页被捏出细微的褶皱。那夜书房所见，如同在她心湖投下巨石，涟漪至今未平。她与萧衍之间，那在生死相依中愈发深厚的情愫，似乎蒙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隔阂。她几次想开口询问，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是畏惧那个可能颠覆一切的真相？还是害怕看到他眼中可能出现的、并非全然属于她的情绪？

　　萧衍似乎察觉到她的心绪不宁，敲击膝盖的手指停下，睁眼看她：“快到京城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

　　“嗯。”云暮收回目光，垂下眼睑，掩去眸中复杂神色，“王爷此次立下大功，回京后，怕是更引人注目了。”

　　萧衍嗤笑一声，带着惯有的狂放与不屑：“引人注目才好。水浑了，才方便摸鱼。”他伸手，自然地握住她放在膝上的手，掌心温热，“倒是你，回府后，竹苑内外我已加派人手，林氏之流再难近身。你只管做你想做的事。”

　　他的手掌宽厚而有力，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云暮感受着这份暖意，心中稍定。无论前路如何，至少此刻，他们是并肩的盟友，是……彼此交付过性命的人。

　　“我明白。”她轻声应道，没有抽回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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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巍峨的城墙终于在望。

　　车队入城时，引来了不少百姓围观。靖王殿下江南肃贪、整顿漕运的事迹早已传开，加之他本就俊美无俦，如今更添了几分沉稳威仪，引得道旁不少女子窃窃私语。

　　而当有人窥见马车帘幕晃动间，偶尔露出的、坐在靖王身侧那道清丽绝俗的侧影时，议论声更是达到了高潮。

　　“快看！那就是云姨娘吧？”

　　“听闻此次随王爷南下，很是得宠呢！”

　　“岂止是得宠？听说在江南还立了功……”

　　“一个采女出身的侍妾，竟能有如此风光……”

　　这些议论，或被风送入车内，或被训练有素的侍卫隔绝在外。云暮端坐其中，面色平静无波。曾经的怯懦与病弱早已被她撕下，如今展露在人前的，是历经风雨后淬炼出的从容与沉静。

　　皇宫，太极殿。

　　萧衍一身亲王常服，身姿挺拔地立于殿中，向御座上的皇帝详细回禀江南之行的“成果”。他言语得体，将肃清漕运、惩处贪官的经过娓娓道来，对自己遇险、与漕帮结盟等事则轻描淡写，一语带过。

　　皇帝萧琰高坐龙椅，面容在旒珠后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他听着萧衍的禀报，不时颔首，露出“欣慰”的笑容。

　　“衍儿此次南下，辛苦了。差事办得不错，扬我天威，肃清吏治，朕心甚慰。”皇帝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威严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听闻你在江南遇了些波折？可曾受伤？”

　　萧衍拱手，语气平淡：“劳父皇挂心，不过些许毛贼，儿臣无恙。”

　　“嗯。”皇帝目光深沉，缓缓道，“无恙便好。我大梁的皇子，自当有应对风浪的魄力与能力。只是……衍儿啊，你如今锋芒渐露，朝中上下都看着你呢。行事还需更加谨慎，莫要辜负朕的期望。”

　　这话听着是关怀，实则警告与试探意味十足。萧衍心中冷笑，面上却恭敬应道：“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好。”皇帝满意地点点头，赏下金银绸缎，又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京畿部分卫戍的协理之权，更明确地划归到萧衍名下。

　　一时间，朝堂之上，各方势力心思浮动。看向萧衍的目光，多了敬畏，多了考量，也多了攀附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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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王府，竹苑。

　　与离京时的偏僻荒凉相比，如今的竹苑已是焕然一新。院落扩大了不少，移栽了青竹兰草，清雅幽静。屋内陈设精致却不失品味，所用器物皆非凡品，份例用度更是远超侧妃规格。

　　下人们个个低眉顺眼，恭敬非常，再无人敢因她曾经的“采女”身份而有丝毫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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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暮褪下旅途风尘，换上一身月白云纹的常服，坐在重新布置过的书房内。窗外竹影摇曳，映在她沉静的眸子里。

　　她并未沉浸在这表面的风光与安逸中。回府安顿好的第一件事，便是通过隐秘渠道，召见了“云裳阁”与“暗香居”的掌柜。

　　“禀夫人，”云裳阁的掌柜，一位精明干练的中年妇人，恭敬地禀报，“您南下期间，按照您留下的秋冬图样，我们推出的‘金菊傲霜’系列衣裙和‘暖玉生烟’斗篷，已是供不应求。京城贵女们皆以拥有一件‘云裳阁’出品为荣。”

　　暗香居的掌柜接着道：“夫人研制的‘秋水’、‘寒梅’两款新香，也已风靡京城，订单排到了三个月后。‘汇通天下’的渠道极为顺畅，所需原料供应及时，资金回流迅速。”

　　云暮静静听着，指尖在账册上轻轻划过。那上面的数字，代表着庞大的财富，正通过“闻先生”掌控的网络，源源不断地转化为萧衍所需要的金钱、物资和情报力量。

　　她的商业帝国，已初具雏形。这不仅是她安身立命的资本，更是他与萧衍并肩作战、撬动朝局的重要筹码。

　　听风楼在京城及各地的网络，也因漕帮这条强力纽带的加入，运转得更加高效隐秘。关于柳阁老及其党羽的更多罪证，正被一点点挖掘出来，如同编织一张无形的大网，只待时机成熟，便可收网擒敌。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预定的方向稳步推进。权力、财富、情报，他们的势力在江南之行后得到了质的飞跃。

　　然而，云暮的心，却无法彻底安宁。

　　林侧妃那日的话语，如同魔咒，在她耳边回荡。

　　“……画上是一位绝色美人，与妹妹你……倒有七八分相似呢。”

　　“……落款，乃是先帝年号，旁边还提着一行小字——‘赠婉妃’。”

　　婉妃，萧衍的生母。

　　她是谁？她与婉妃究竟有何关联？沈家当年的灭门惨案，她的侥幸逃生，是否都与此有关？

　　无数个疑问在她心中盘旋，像藤蔓般缠绕收紧，几乎让她窒息。

　　她必须知道答案。

　　是夜，月华如水，静静流淌在修缮一新的竹苑。

　　云暮屏退了所有侍女，独自一人坐在窗边。夜风微凉，拂动她额前的碎发。她望着窗外那轮皎洁的明月，眼神却逐渐变得坚定而决绝。

　　有些谜团，必须解开。有些真相，必须面对。

　　无论那答案是否会摧毁眼前的一切，她都不能再活在猜测与不安之中。

　　她站起身，走向内室。那里，有一套她早已准备好的夜行衣。

　　今夜，她要去一个地方，亲自验证那个盘旋在心头的、令人恐惧的猜测。

　　——萧衍的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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