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反间毒计

　　靖王府的密室幽深静谧，唯有案上烛火跳动，将满室的图纸与笔墨映照得忽明忽暗。云暮端坐案前，指尖捏着一支狼毫笔，笔尖饱蘸浓墨，却并未立刻落下。她面前铺着一张上好的宣纸，旁边放着几卷柳阁老的奏折真迹，墨迹早已干透，却依旧能看出其笔锋遒劲、沉稳老练的风格。

　　萧衍站在她身侧，手中把玩着那枚“凤鸣令”，目光落在宣纸上，语气凝重：“皇帝生性多疑，最忌权臣结党、功高震主。柳阁老盘踞朝堂数十年，门生故旧遍布天下，手握兵权财权，本就是皇帝心中的一根刺。我们要做的，就是顺着这根刺，狠狠扎下去，让他们君臣反目，自相残杀。”

　　云暮微微颔首，目光掠过柳阁老的奏折，脑海中飞速回忆着他的用笔习惯——起笔藏锋，收笔有力，横画略斜，竖画挺拔，尤其是“臣”字的写法，左短右长，极具辨识度。她深吸一口气，手腕微悬，笔尖终于落在宣纸上。

　　“柳阁老的笔迹模仿不易，需得其神髓，方能以假乱真。”她轻声说道，笔尖在纸上缓缓移动，每一笔都力求精准，“而且信中的内容，既不能太过直白，以免显得刻意；也不能太过隐晦，否则无法触动皇帝的疑心。”

　　萧衍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烛光在她长长的睫毛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神情肃穆而认真。他知道，这封信将是点燃君臣矛盾的导火索，容不得半点差错。

　　“你打算在信中写些什么？”他问道。

　　“就说边境敌国愿与柳阁老合作，助他‘清君侧，定天下’，事成之后，割让三城作为报酬。”云暮一边说着，一边快速书写，笔锋流转间，已颇具柳阁老的神韵，“再加上那句‘挟天子以令诸侯，天下可定’，这句话最是犯忌，足以让皇帝寝食难安。”

　　萧衍眼中闪过赞许：“好！这句话直击要害。柳阁老若真有反心，必会有此念想；即便他没有，皇帝也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云暮写完信，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笔迹、语气都与柳阁老别无二致，才将信纸吹干，折叠起来，装入一个早已备好的锦盒中。锦盒是柳府常用的样式，上面刻着柳家的族徽，边角还有些许磨损，像是用了多年的旧物。

　　“接下来，便是如何将这封信‘不经意’地送到皇帝手中。”云暮将锦盒递给萧衍，“宫中暗线虽多，但皇帝心思缜密，普通的渠道容易引起怀疑。”

　　“此事交给我。”萧衍接过锦盒，小心翼翼地收好，“我会让心腹之人，伪装成柳府的下人，在向皇帝进献贡品时，‘不慎’将锦盒遗落在御书房外。御书房乃禁地，此物定会被皇帝的亲信发现，呈递上去。”

　　云暮点头：“此计甚妙。既避免了刻意安排的痕迹，又能确保皇帝亲眼看到这封信。”

　　处理完伪造书信之事，云暮又取出听风楼的联络令牌，召来心腹下属。

　　“即刻传令下去，让各地分舵散布流言。”她语气严肃，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就说柳阁老私下与江南军械坊勾结，购置了大量甲胄、兵器，藏于自家庄园之中，意图不轨。”

　　下属领命正要退下，云暮又补充道：“流言要散布得巧妙些，让它像是从柳府下人、江南百姓口中自然流出，不可太过集中，以免引人怀疑。另外，让漕帮的人在运输途中，故意‘泄露’一些关于柳家暗中转运铁器的消息，让流言更具可信度。”

　　“属下明白！”下属躬身退去。

　　萧衍看着云暮有条不紊地布置着一切，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敬佩。她不仅心思缜密，谋略过人，而且行事果决，滴水不漏，难怪能将听风楼打理得如此井井有条。

　　“光有流言和伪造的书信还不够。”萧衍说道，“我会让人在江南暗中运作，让柳家的庄园附近，出现一些形迹可疑之人，再让地方官‘恰好’发现，上报朝廷。这样一来，人证、物证、流言俱全，皇帝想不信都难。”

　　云暮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王爷想得周全。如此一来，便形成了一个完整的证据链，柳阁老纵有百口，也难辩清白。”

　　两人又仔细商议了一番，将每个环节都考虑得细致入微，确保没有任何疏漏。密室中的烛火渐渐燃尽，窗外的天色已泛起鱼肚白。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宫了。”云暮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左臂的伤口还隐隐作痛，但她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疲惫。

　　萧衍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心中有些不忍：“你的伤口还未痊愈，要不要再休息几日？宫中之事，我可暂时应付。”

　　“不必了。”云暮摇头，语气坚定，“复仇之事，刻不容缓。多拖延一日，便多一分变数。我在宫中，也能及时掌握皇帝与柳阁老的动向，方便我们调整计划。”

　　萧衍知道她的性子，一旦决定之事，便不会轻易改变。他只能取出一瓶金疮药，递给她：“那你务必保重身体，按时上药。若有任何危险，立刻用信号联系我。”

　　云暮接过药瓶，放入怀中：“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会盯着宫中的动静。”

　　两人一同走出密室，萧衍亲自将她送到王府门口。马车早已备好，车夫是听风楼的人，可靠得力。

　　“一路小心。”萧衍看着她登上马车，眼中满是担忧与不舍。

　　云暮掀开车帘，对他点了点头：“王爷也多加留意。柳阁老老奸巨猾，定会有所察觉，切勿大意。”

　　马车缓缓驶动，消失在晨雾之中。萧衍站在原地，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移动。他知道，一场惊心动魄的博弈，已然拉开序幕。

　　云暮坐在马车内，闭目养神，脑海中却在不断复盘着计划的每一个细节。她想起了沈家灭门的那一夜，火光冲天，哭喊震天，父母临终前的眼神，充满了不甘与不舍。她想起了婉妃的画像，清冷忧郁，却有着宁死不屈的气节。

　　这些记忆，如同烙印一般，刻在她的心底，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复仇之路，不容有失。

　　马车驶入皇宫，停在听雪苑门口。云暮刚下车，就看到沈月柔的贴身宫女站在不远处，眼神不善地打量着她。

　　“哟，这不是云采女吗？一大早从外面回来，可是去哪里逍遥了？”宫女尖酸刻薄地说道，语气中满是嘲讽。

　　云暮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怯懦柔弱的模样，低下头，轻声说道：“我……我只是身体不适，出去透透气。”

　　“身体不适？”宫女嗤笑一声，上前一步，想要伸手推搡她，“我看你是借着身体不适的由头，去外面私会男人了吧？真是不知廉耻！”

　　云暮侧身避开她的手，眼底闪过一丝冷光，却依旧低声下气：“姐姐说笑了，我不敢。”

　　就在这时，宫中的掌事嬷嬷路过，看到这一幕，厉声呵斥道：“放肆！宫廷之中，岂容你在此撒野！”

　　宫女见状，不敢再放肆，狠狠瞪了云暮一眼，悻悻地离开了。

　　云暮对着掌事嬷嬷行了一礼，轻声道谢，然后便转身走进了听雪苑。回到屋内，她脸上的怯懦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决绝。

　　沈月柔屡次三番地找她麻烦，若不是时机未到，她早已让她付出代价。不过没关系，等扳倒了柳阁老，下一个，就是她。

　　她取出怀中的金疮药，小心翼翼地为自己上药。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她的心中，却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与此同时，萧衍也开始了行动。他让人将那封伪造的书信，按照计划“遗落”在御书房外。不出所料，书信很快就被皇帝的亲信发现，呈递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坐在御书房的龙椅上，手中拿着那封书信，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反复看着信中的内容，尤其是那句“挟天子以令诸侯，天下可定”，更是让他怒火中烧。

　　“柳衍！你好大的胆子！”皇帝猛地将书信拍在案上，声音嘶哑，眼中满是杀意，“朕待你不薄，你竟敢勾结外敌，意图谋反！”

　　站在一旁的亲信见状，大气不敢出，只能低声劝慰：“陛下息怒，此事或许有误会，还需查明再说。”

　　“误会？”皇帝冷笑一声，眼中满是多疑，“朕看未必！柳衍在朝中经营多年，势力庞大，早已功高震主。朕早就觉得他野心勃勃，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他站起身，在御书房内来回踱步，心中的猜忌如同野草般疯狂生长。婉妃的旧案也在此时涌上心头，婉妃当年的死因蹊跷，会不会也与柳衍有关？是不是因为婉妃发现了他的阴谋，才被他灭口？

　　一个个疑问在皇帝心中盘旋，让他对柳阁老的信任彻底崩塌。

　　“传朕旨意，立刻暗中彻查柳府！”皇帝沉声下令，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查清柳家是否与敌国勾结，是否私下购置军械，若有任何异动，立刻回报！”

　　“遵旨！”亲信躬身领命，快步退了出去。

　　御书房内，只剩下皇帝一人。他看着案上的书信，脸色阴晴不定。一场由伪造书信引发的君臣猜忌，已然生根发芽。而这，仅仅是云暮与萧衍复仇计划的第一步。

　　远在靖王府的萧衍，得知皇帝已下令彻查柳府的消息后，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他知道，他们的反间计，已经成功了一半。接下来，只需等待流言发酵，证据“浮出水面”，就能彻底扳倒柳阁老，为复仇之路扫清第一个障碍。

　　而宫中的云暮，也通过听风楼的暗线，得知了御书房内的动静。她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皇宫的方向，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柳阁老，你的末日，快要到了。

　　这盘棋，他们已经布下，接下来，就等着收网了。只是她心中清楚，这仅仅是开始，真正的硬仗，还在后面。皇帝的多疑与狠辣，柳阁老的反扑与挣扎，都将是他们必须面对的挑战。但她无所畏惧，因为她知道，萧衍会与她并肩作战，共同迎接这场血雨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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