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夜访匠宗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沐晴在自己院内听完顾流芳手下关于柳文轩住处的禀报后，心中已有决断。二皇子的触角既已伸向这位退隐的匠宗，她必须在赏珍会之前亲自探明虚实。

　　为免打草惊蛇，她未将此行告知旁人。换上深色便装，青丝简束，借着渐浓的夜色，她如一道幽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阎王殿。

　　城南榆林巷确如情报所言，僻静少人。斑驳的院墙爬满枯藤，唯有门楣上尚存几分旧时气象。沐晴隐在巷口槐树的阴影中仔细观察，果然发现两个形迹可疑之人——一个倚墙假寐却不时抬眼，一个整理货担却目光游移。二皇子的监视不算严密，却足以阻绝寻常访客。

　　待浮云蔽月，巷中光线骤暗的刹那，沐晴动了。她贴着墙根阴影疾行，绕至院落侧后方，选中一处稍低的墙头。几个利落的借力腾挪，她便悄无声息地落入院内。

　　院内比外头更显清寂，唯东厢房透出微弱灯火，传来规律的敲击声。沐晴屏息靠近，轻轻推开未闩的窗扉，如落叶般滑入室内。

　　屋内陈设简朴，弥漫着木料与金属的特殊气息。一位须发皆白的清瘦老者正背对着她，就着油灯专注雕琢一个结构精妙的木质机括。旁边侍立的老仆见到不速之客，惊得瞪大眼睛，却被沐晴一个眼神止住了声响。

　　沐晴静立片刻，待老者完成关键部位的雕刻，放下刻刀轻吹木屑时，方上前施礼：深夜冒昧叨扰，还望柳老先生见谅。

　　柳文轩缓缓转身，苍老的面容上不见惊诧，唯有一派经年沉淀的宁静。他打量着沐晴简练的装束与沉静的气度，微微颔首：能避开外面那些耳目来到老夫面前，姑娘非常人。

　　晚辈此来，是为解先生之困，亦为求自保之策。沐晴直言不讳。

　　柳文轩白眉微动：老夫闲云野鹤，何困之有？

　　先生避世修心，所求不过清净二字。然三日前二皇子府上造访，门外暗哨环伺，此等阵仗岂非已扰先生清修？沐晴目光清明，二皇子意在借先生盛名笼络匠人，若应，则违本心；拒之，则祸患随身。这般两难境地，岂非困局？

　　老者沉默须臾，反问道：那姑娘所求自保，又是为何？

　　晚辈与友人钻研机关之术，偶得些许心得，却引来二皇子觊觎。三日后聚珍阁之会，便是要借题发挥，逼我等就范。沐晴言辞恳切，素闻先生品性高洁，故特来请教。更欲知晓，二皇子欲请先生出山，所持何等筹码？

　　这番话既是坦诚相告，也是巧妙试探。她需要知道二皇子手中握有什么，才能寻得破局之机。

　　柳文轩深邃的目光在沐晴脸上停留良久，昏黄的灯影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摇曳。正当他要开口时，院外忽然传来急促的叩门声，一个刻意拔高的嗓音划破夜空：

　　柳老先生安好？二皇子府特送请柬，恭请先生三日后赴聚珍阁赏珍之会！

　　室内空气骤然凝滞。老仆面露惶色，不安地望向主人。沐晴心头一紧——二皇子的人竟在此时将请柬送上门来！

　　柳文轩缓缓起身，望了眼窗外，复又看向沐晴，苍老的眼中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复杂神色。

　　这场突如其来的造访，终究未能避开已然逼近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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