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红梅旧影

　　永寿宫的烛火彻夜未熄。

　　楚玄守在太后榻前，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羊脂玉佩。太医们往来穿梭，汤药更换数次，太后的气息依旧微弱如丝。

　　殿下，我轻声劝道，您该稍作歇息了。

　　他摇首，目光始终凝在太后苍白的容颜上：皇祖母若有闪失，这局棋我们便满盘皆输。

　　破晓时分，太后终于悠悠转醒。她虚弱抬手，示意楚玄近前。

　　那枚玉佩...她气息微弱，是哀家与你皇祖父的定情之物。背面...刻着一行小字...

　　楚玄将玉佩翻转，在晨曦中仔细端详。只见背面果然镌刻着四个纤小字迹：永不负卿。

　　这是...他怔然。

　　太后眼中泛起泪光：你皇祖父临终前曾说...见玉佩如见他...可这玉佩，原是一对。

　　我倏然忆起顾流芳临终前交给楚玄的另一枚玉佩，急忙取出比对。两枚玉佩竟严丝合缝地嵌合，化作完整的同心结纹样。

　　另一枚本该随你皇祖父入葬...太后声音微颤，为何会在顾流芳手中？

　　殿内陷入沉寂。这一发现令本就错综的局势愈发迷离。

　　禀报——侍卫疾步入内，在贤妃旧居发现密道，直通宫外！

　　我们即刻赶往贤妃生前所居的长春宫。密道入口隐于寝殿梳妆台下，仅容一人通行。楚玄执灯先行，我紧随其后。

　　密道幽深曲折，石壁生满青苔。行进约一炷香工夫，前方现出一道铁门。推启后，竟是一间陈设雅致的密室。

　　室内烛温尚存，显示不久前尚有人在。书案散落数封书信，我拾起览阅，不由倒吸凉气。

　　殿下请看。

　　信笺乃贤妃亲笔，详录她与代号之人的往来。命她监视太后举动，伺机取而代之。

　　玄武...楚玄沉吟，此代号前所未见。

　　我在书案抽屉深处寻得一本手札。启阅首页，便觉寒意彻骨：

　　弘昌三年腊月，先帝密诏：若朕有不测，必是太后所为。

　　楚玄接过手札细读，面色愈显凝重。其中记载，先帝晚年已对太后生疑，暗中遣人探查与太后的关联。

　　故而父皇将清查之责托付皇祖母...他低语，既是信赖，亦是试探。

　　正当我们沉思之际，密室外忽闻机关响动。铁门轰然闭合，烛火瞬熄！

　　中计！楚玄骤然拔剑。

　　黑暗中，熟悉的女声悠然响起：

　　此刻方悟，岂非太迟？

　　烛火重燃，贤妃从容立于密道入口。她身着素衣，容色平静，哪有半分病容？

　　你果然未死。楚玄冷声道。

　　贤妃浅笑：戏未终场，妾身安敢先行？

　　她目光扫过我们手中证物，忽而轻笑：以为寻得这些，便可窥破真相？尔等可知为何人？

　　她款步徐行，指尖轻抚书案：二十年前，先帝因何骤疾？十五载前，荣贵妃为何投井？半载之前，皇上缘何沉疴不起？

　　每一问皆如重锤。我倏然惊觉，我们所查知的所谓真相，或许仅是冰山一角。

　　你意欲何为？楚玄剑尖微扬。

　　贤妃却未应答，转而望我：沐姑娘可知，顾流芳临终之际，因何独将玉佩托付于你？

　　我怔立当场。此问，我从未深究。

　　只因...贤妃笑靥忽显诡谲，你方是此局最紧要的棋子。

　　语毕，她骤然掷出烟雾弹。待烟尘散尽，密室中已失其踪，唯余余音袅袅：

　　欲知答案，不妨问问令堂。

　　楚玄蓦然转首视我，眸中满是惊诧。

　　我扶案而立，只觉天旋地转。母亲...记忆中已然模糊的身影，怎会与此局相关？

　　密道石门缓缓开启，晨光倾泻而入。我们步出密室，却发觉已至京郊一处别院。

　　院中红梅正艳，恰似我记忆中母亲最爱的景致。

　　楚玄轻执我手：无论真相如何，我必相伴。

　　我凝望满园红梅，心绪纷繁。十八载记忆渐次动摇，每一细节皆显可疑。

　　此局棋枰，似乎自我降生那日，便已启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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