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夜工

　　月挂中天，工坊里的烛火却还亮着。

　　刻刀在木料上游走，发出细密的沙沙声。有了清晰的设计图，墨子谦手上的动作快了许多。沐晴安静地在旁边打着下手，递工具、扶稳部件，偶尔在他需要时调整灯盏的角度。

　　这段得用紫檀。他突然开口，在寂静的夜里声音格外清晰，木质紧实，耐得住磨损。

　　沐晴从材料区取来他需要的木料。这些日子天天往来，她对工坊里每样物件的摆放早已了然于心。

　　公子对材料的了解确实很深。她诚恳地说。

　　墨子谦手中的刻刀顿了顿，没有接话，但紧绷的嘴角稍稍柔和了些。这是他们头一次这样平和地共事，没有针锋相对，只有专注与默契。

　　三更时分，第一个样品完成了。那是一套精巧的弩机核心，齿轮咬合严密，泄压通道的设计更是前所未见。墨子谦将它托在掌心反复端详，眼中透着满意。

　　比预想的还要好。他难得地夸赞道。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细微的响动。沐晴警觉地抬头，透过窗纸看见一道黑影快速掠过。

　　有人。她压低声音。

　　墨子谦立即吹灭了最近的烛火，工坊顿时暗了一半。两人屏息凝听，院外确实有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在来回走动。

　　是王府的人？沐晴轻声问。

　　墨子谦摇头，眼神冷了下来：不像。王府的人不会这般鬼鬼祟祟。

　　那脚步声在院外徘徊片刻，终究没有进来，渐渐远去了。但这个插曲，让工坊里的气氛重新紧张起来。

　　看来，有人比王妃更关心我们在做什么。沐晴若有所思。

　　墨子谦重新点亮烛火，面色凝重：这设计若是流传出去......

　　所以明日不仅要交样品，还得确保万无一失。沐晴接过话，公子可有什么特别的防伪标记？

　　这一问，倒让墨子谦愣住了。他向来只顾钻研机关本身，从没想过要防着别人偷学。

　　沐晴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印鉴：这是我为公子准备的。可以在关键部件上留下暗记，平常看不出来，要用特殊药水才能显现。

　　墨子谦接过印鉴，在灯下仔细端详。那是一个极细微的墨家徽记，却巧妙地在其中藏了他的个人标记。

　　你何时准备的？他惊讶地问。

　　白日整理工坊时顺手做的。沐晴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这一刻，墨子谦终于明白，这个女子为他考虑的，远比他以为的要多。不光是技术上的突破，还有成果的保护，甚至是他从不放在心上的人心险恶。

　　他沉默良久，终于郑重地把印鉴收好：多谢。

　　这两个字说得依然生硬，却比之前任何话都要真诚。

　　四更天时，他们已经完成了三个样品。墨子谦难得地露出疲态，不自觉地揉着发酸的手腕。

　　公子歇会儿吧。沐晴适时递上一杯参茶，剩下的我来收拾。

　　这一次，他没有拒绝。

　　坐在沐晴整理出来的休息区，看着她熟练地归置工具、整理桌面，墨子谦忽然觉得，这样的夜晚也不难熬。甚至......让人感到些许温暖。

　　明日，他忽然开口，你和我一起去王府。

　　沐晴转过身，有些意外。以墨子谦的性子，向来独来独往，从不需要人陪同。

　　公子确定？

　　他低头抿了口参茶，你比我会说话。

　　窗外，启明星刚刚升起。工坊里的烛火在晨风中轻轻摇曳，映照着两个并肩忙碌的身影。

　　沐晴知道，这不止是去交个样品，更是一场必须赢的较量。而这一次，她终于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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