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地牢

　　所谓的“潜力二次激发普查”地点，并非之前那个开阔明亮的测试大厅。赵龙带着冷一一，穿过数道需要权限验证的厚重金属闸门，沿着一条不断向下的螺旋阶梯，进入了一个光线幽暗、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微弱铁锈味的地方。

　　这里的墙壁是冰冷的合金，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寂静。冷一一的心一点点沉下去，这绝不是什么常规普查该有的场所。

　　吴玉在一个岔路口等待他们。她换上了一身更贴合作战训练的深色制服，勾勒出充满力量感的线条，眼神比在训练场上更加锐利，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本质。

　　“这边。”吴玉言简意赅，没有多看冷一一一眼，转身带路。

　　冷一一沉默地跟上，精神力却高度集中，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描着周围的一切。通道两侧偶尔会出现一些紧闭的房门，门上有着观察窗和复杂的气动锁。这里不像生活区，更像……某种研究或关押之地。

　　就在经过一个看似与其他无异的合金门时，冷一一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那扇门的观察窗后面，似乎有一双眼睛。

　　不是丧尸那种浑浊疯狂的眼，也不是幸存者常见的麻木或警惕的眼。那是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面盛满了几乎要凝成实质的绝望，以及一种在极致痛苦中淬炼出的、冰冷刺骨的寒意。

　　鬼使神差地，冷一一侧头，对上了那双眼睛。

　　轰！

　　仿佛有无形的冰锥瞬间刺入脑海，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和窒息感攫住了她！那不是杀气，而是一种更深沉、更绝望的东西，如同深渊本身在凝视着她。

　　冷一一感觉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那一刻冻结，四肢僵硬，连转动眼珠都变得无比困难。她像被钉在原地的蝴蝶标本，只能被动地承受着那目光中传递出的无边死寂与痛苦。

　　她从未感受过如此纯粹的负面情绪，甚至超过了叶左珊杀人时带来的惊悚。这是一种灵魂层面的压制。

　　“哼。”走在前面的吴玉似乎察觉到了异常，发出一声冷哼。她甚至没有回头，只是抬手在墙壁某个不起眼的控制器上快速按了几下。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却依旧能听出是源自喉咙深处的痛苦嘶吼，猛地从那个房间里传了出来，沉闷地撞击着合金门。透过观察窗，冷一一看到那双眼睛的主人猛地蜷缩起身躯，身体不自然地扭曲、痉挛，仿佛正在承受着某种极致的电击或神经折磨。

　　几乎在那嘶吼响起的瞬间，锁定在冷一一身上的那股冰冷绝望的力场如同潮水般退去。

　　她猛地喘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后背的衣物已经被冷汗浸透，额头上也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带着劫后余生的悸动。

　　那里面……关的是什么人？

　　吴玉这才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着冷一一，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跟上，不要东张西望。这里不是你能好奇的地方。”

　　冷一一低下头，掩去眼中翻腾的惊疑，顺从地应道：“是。”

　　她跟着吴玉继续前行，但脑海中那双绝望冰冷的眼睛，以及那声痛苦的嘶吼，却如同烙印般挥之不去。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会被关在这种隐秘的地牢？他身上那种令人窒息的气息到底是什么？第十区，这个她以为只是幸存者聚集地的地方，底下究竟隐藏着多少黑暗？

　　（地牢内）

　　零，或者说林平，在剧烈的神经痛楚如潮水般退去后，无力地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还在微微抽搐。汗水浸透了他破烂的衣衫。

　　但在他那双刚刚还充满绝望和痛苦的眼睛深处，此刻却燃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名为“意外”的火苗。

　　冷天的女儿……

　　他认出了她。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那眉宇间的轮廓，尤其是那双即使在惊骇中依旧保持着底层冷静的眼睛，像极了那个曾经惊才绝艳、却最终下落不明的男人——冷天。

　　叶天这个老狐狸，竟然把她也弄来了？是想故技重施，把她也变成“燃料”，还是……另有所图？

　　林平的大脑飞速运转，忽略了身体残留的剧痛。他被关在这里太久，与外界的联系被彻底切断。叶天的看守严密到令人绝望，吴玉的武力足以镇压他任何形式的反抗，赵龙的智谋则堵死了他所有的算计。

　　他需要一个变数。

　　而冷一一，这个冷天的女儿，一个本应是“未觉醒者”却被带入这核心禁地的女孩，无疑是一个他未曾预料到的、巨大的变数。

　　她刚才的反应……不是纯粹的恐惧，更像是一种被更高层次力量震慑后的本能僵直。而且，她能引起自己几乎本能的精神力场反噬（尽管他立刻压制了），这本身就说明她不简单。

　　或许……她能成为钥匙？

　　一个模糊的计划开始在林平心中成形。他需要试探，需要传递信息，需要让她注意到自己，但又绝不能引起叶天、吴玉的警觉。这很难，但这是他漫长黑暗囚禁中，看到的唯一一丝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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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回想着末世前与林瑶的点点滴滴。那个曾经为了救他，不惜捐出一个肾、失去一条腿的女孩，那份他曾以为坚不可摧的感情。治愈异能让她恢复了健康，却也仿佛治愈了他们之间曾经存在过的、基于牺牲和愧疚的纽带。叶天的蛊惑、那个精心设计的“误会”留下的裂痕、末世后权力和力量的诱惑……最终让她选择了背叛，将他这个曾经的挚爱和守护者，亲手送进了这暗无天日的地牢。

　　痛苦依旧啃噬着他的心，但此刻，求生的欲望和复仇的火焰，压过了一切。

　　他需要冷一一的力量，需要她作为冷天女儿可能隐藏的秘密，更需要她这个“意外”来打破叶天布下的死局。

　　而地面上，跟随吴玉走向未知测试的冷一一，同样心潮起伏。地牢里的惊魂一瞥，让她意识到第十区的水远比她想象的更深。那个囚犯的眼神，以及吴玉毫不犹豫启动刑罚的冷漠，都预示着极大的危险。

　　那个人……知道些什么？他和父亲有关吗？

　　疑惑如同藤蔓，缠绕着她的思绪。她原本只想逃离，但现在，探寻父亲下落的线索似乎以另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了。她感觉到，自己正被卷入一个更巨大的漩涡中心。而漩涡的另一端，连接着那个地牢中，绝望而冰冷的男人。

　　两人的命运，在这一刻，透过一道狭小的观察窗，产生了第一次无声的交集，充满了试探、评估与各自深藏的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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